歐美債務頻傳危機,眼尖的記者注意到剛過五十歲生日的美國總統歐巴馬白髮增生;在此之前,紐約時報也報導他上任四十四天,髮色便明顯轉灰。
迅速白頭的故事真不少!在民間最被熟知的,莫過於小說白髮魔女和伍子胥過昭關的「變髮」;此外,《世說新語.巧藝》說到魏明帝命大書家韋誕登上二十五丈高的陵雲台題字,因韋誕懼高,下梯即「頭鬢皓然」;《南齊書》與《北史》也記謝超宗、司馬子如下獄而一宿髮白;《尚書故實》則說梁武帝命周興嗣將殷鐵石所搨王羲之的字,依韻編綴,周興嗣一夜編成〈千字文〉呈上,但頭髮也全白了。
頭髮是青春的表徵,故《隨園詩話》有云:「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左傳》中有仍氏之女,鬒髮如雲,光可鑑人,名字就叫「玄妻」。《漢武故事》說武帝行幸平陽公主家,見歌者衛子夫髮美而悅之,遂納於宮中;《世說新語.賢媛》載桓溫伐蜀,娶李勢妹為妾,其妻南康公主聽聞,率眾前往問罪,正巧李氏在梳頭,髮垂委地,映襯如玉般的膚色,公主見了不禁抱著她說:「我見汝亦憐,何況老奴。」梳理烏黑長髮的動人模樣,〈虯髯客傳〉的紅拂,也教虯髯客目不轉睛,心儀不已。
然而「公道世間唯白髮,貴人頭上不曾饒。」歲月是公平的裁決者,因此潘岳三十二歲白髮臨頭便慨然寫了〈秋興賦〉:「悟時歲之遒盡兮,慨俛首而自省。斑鬢髟以承弁兮,素髮颯以垂領。」;詩人詞客也不斷吟出「鬢髮各已蒼」、「曉鏡但愁雲鬢改」、「鏡中衰鬢已先斑」、「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等名句;而能如唐僧清塞云:「相逢頭白莫惆悵,世上無人長少年。」這麼真率坦然,畢竟少見。
王莽末年,叛軍四起,為了鞏固政權,掩飾不安,他刻意「染其鬚髮」,宣示年輕,堪稱「染髮祖師爺」。
對於駐景還春,人們始終耿耿於懷,《酉陽雜俎》即說了一個故事:海州司馬韋敷遇見僧人希遁,希遁長於養生之術,他善用日辰,選擇適當時間,為韋敷鑷除白髮,韋敷終生髮色再也沒變白。
虛幻的想像,多少令人期待,只是鬢髮蒼蒼屬於生理自然現象,歐陽脩〈秋聲賦〉早說過:「黟然黑者為星星。」新會變舊,舊會變壞,「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所以佛陀辭親離宮,就知道頭髮只會帶來無謂的執著與煩惱,《過去現在因果經》說:「爾時太子,便以利劍,自剃鬚髮,即發願言:『今落鬚髮,願與一切,斷除煩惱,及以習障。』」佛陀也對誓願出家弟子說:「善來比丘!鬚髮自落,袈裟著身。」
出家圓頂成為佛教標誌,這與《孝經》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嚴重牴觸,因此自佛教傳來,「沙門剃頭,何其違聖人之語,不合孝子之道」的攻擊從未衰歇,辯論、鬥法,甚至殘暴的滅佛,在歷史舞台於焉展開。可見髮事至小,影響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