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從溫德斯電影《里斯本的故事》中，初嘗葡萄牙民歌法朵（Fado）的惆悵與激昂。這幾年，法朵也趁著世界音樂的流行，感染全球。既來到里斯本，焉能不去聽法朵！

上哪聽呢？旅館老闆娘建議先從旁邊小巷的餐館開始，那兒每周五都有法朵之夜。於是我和朋友晚間八點半就先報到用餐，餐館不大，演唱的二樓也不過幾張桌子。蓄鬚的年輕服務生告訴我們，十點開唱。

十點過了，才見一家人姍姍來遲。有位青年拿吉他，另一名十幾歲的少年帶著十二弦葡萄牙吉他，還有一對母女。女兒也不過十幾歲，穿著入時洋裝，香肩半露。母親則束起髮髻，看來應當就是法朵需要的大地之聲。

他們坐下用完餐，兩位吉他手才漸漸開始彈奏，渾厚男聲響起，開唱的卻是那位蓄鬚的服務生！他眼睛半閤，唱得渾然忘我。我這才領略法朵的男聲魅力。

幾首過後，竟然就中場休息。我和朋友喝掉剩下的半壺Sangria血色調酒，正想回旅館就寢，老闆出現了，請我們移駕到街上。走下樓，赫然發現他們已在狹窄的小巷擺上幾張椅凳，兩位吉他手欣然入座，這時開口演唱的，竟然是那位少女。她體型單薄，不料聲音十分遒勁有力。我想，再過幾年，她說不定就是下一個瑪麗莎或米詩亞。

少女唱得欲罷不能，接下來一位老先生，看來是餐館常客，站出來接棒。廚房的老婆婆興致來了，拿了一把無弦琴，一起做演奏狀。方才唱罷的少女也來湊熱鬧，把木條製的活動酒架拿出來，竟當作手風琴一拉一閤起來。這兒分明是住宅區，夜半卻無人抗議。

後來我也在正式場合、及其他酒館聽過法朵，不過，這類似家庭卡拉OK的初體驗，卻讓我深深感到，人生難得幾回的快意。起源於民間的歌，仍在民間繼續滋長，仍是真實生活的一部分。彷彿幸福的定義，千百年來就在街頭巷尾，從沒變過，只看你要不要俯身拾取。



2011/10/1 截止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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