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 採菊東籬下

陳菽蓁 |2011.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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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萬事休,最期待的是生活中有些小小的驚喜,只是飽經世故的中年人,是一種難以取悅的動物,他們老是用不再天真的眼光來看待事物:洞房夜的花燭,已在歲月中消失殆盡;大旱之望雲霓,已是地球暖化下的連番惡夢;甚至連金榜題名時的驕傲,也磨損在開門七件事中了。

好啦!人生中的期待,只剩下他鄉遇故知了,偏偏,最折磨人的,往往也是這樣的故交相遇。

想想:那個靈氣逼人的文藝美少女,竟是眼前不甚起眼的中年婦人,纖纖素手因為推動過搖籃、執過鍋鏟,而不復當年青蔥般細緻;夢中出現千百回的俊朗才子,也沒能逃過時間的毒手,髮際線像退潮的海平面般,不斷的往後退,不再清澈的眼神,寫著這一路的風霜。彼此相見、大聲呼喚兒時同窗舊名字,心中三分歡喜七分激動,沒有說出口的是感慨:「這怎麼可以?」就算是「惜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也不該是如此模樣呀!

他鄉遇故知,半是開懷半憂傷,能見上一面、細數別後,已是令人感恩了。何況「訪舊半為鬼」,韶光易逝、老友凋零,還能相見者已是「塵滿面鬢如霜」,這樣的夢作起來,胸口微醺、眼眶發熱,恐怕夢醒後,那濃郁的滋味還是無計可消除。因此,既然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百般蕭索的人生裡,唯一的想望只有寄託於「悠然見南山」了。

陶淵明逝世一千多年了,他的田園夢至今未退。從他高嘆「歸去來兮」以後,人人心中就都有座回不去的南山了。失意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總想著哪天不再為五斗米折腰了,要放下一切、歸隱田園。但這些終究只是個有待實現美夢,誰也說不準該在什麼時候,讓自己放下一切、告老還鄉,好去「悠然見南山」。

依照方文山的說法是「到不了的都叫做遠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那麼這些很難實現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渴望,通常就叫做「美夢」。夢中,有一圍開滿了青春花朵的矮籬笆,而你正輕鬆自在的享受「採菊東籬下」的美好。

當然如果你願意,如今想要圓夢倒也有了另一個好方法,只要你付出少少的花費,就能聊慰長日寂寥、擁有夢想時光,那地方人稱「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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