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入鏡來。
二○一○年初夏,雨中,藥師寺杜鵑新綠爭艷。
畫家林惺嶽老師拿著相機拍照,跑進我的鏡頭。

我沒有躲、他沒有藏,因為杜鵑太艷雨景太美,等他拍完換我拍。
動過手術的身軀有點微顫,但他一路仍認真、忘情的紀錄拍照。奈良那次的旅行,我和他還不太熟,卻常常選到同樣的拍照景點,不知道有沒有被同行的朋友發現?或者以為我悄悄跟隨他?
回到台北我們又載林老師去苗栗三義一日遊,他像個快樂的小學生,全程陶醉在遠足的亢奮中。為了儲存日後作畫題材,只要他認為漂亮的畫面,就要求拍照,我們不斷的停車,七十高齡的他一點也不嫌累,很難想像他才剛完成一幅三千號作品,身心俱疲,難怪出門遊玩就像孩子一樣開心。
後來我們受邀去欣賞他的新作《大地的屏風》,這幅高五百四十公分寬七百八十公分、兩層樓高的巨作,放在一間麵粉工廠的大廠房,林老師就是在這裡創作,要畫完整片「牆」的畫布得坐自走車,上下左右昇昇降降;當我們仰望畫作時真是無比震撼,這麼大的作品,別說七十二歲老人家,就算年輕力壯的少年仔畫起來也很吃力。畫作寓意深遠,顏色鮮艷絢麗、變化多端,看得我們這些後生晚輩目眩神馳,讚嘆連連!
這麼旺盛的創造力,不知如何隱藏在他瘦弱的身軀?貝多芬影響林惺嶽老師一生,他體悟要做強者,寧可被忌妒,也不要被同情。藝術最難,一生的努力可能變成一坏黃土。
在奈良,我們也一起去參觀藥師寺「玄奘三藏院」內新建的「大唐西域壁畫殿」,殿內永久典藏的大唐西域壁畫系列,是日本當代知名畫家平山郁夫的作品,於千禧年最後一天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完成。
平山郁夫花了三十年時間,前前後後跑了數十趟中國西域,跟隨玄奘西行的足跡才完成這件作品;壁畫內容分成七個主題,完全按照當初玄奘西行的順序,從唐朝長安城出發,嘉峪關、戈壁沙漠中的高昌古城、天山、帕米爾高原、喜瑪拉雅山,這三座山連在一起象徵西方淨土須彌山,之後來到阿富汗,壁畫中還可以看到完整的巴米揚大佛,最後兩幅終於來到玄奘法師取經的印度。日本NHK電視台也將這段過程,拍攝成《平山郁夫三藏祈願之旅》紀錄片。
最後一幅《那爛陀的月光》畫中,平山郁夫說月光下有一個穿著白衣、小小模糊的身影,是玄奘,也是他自己,親身經歷廣島原爆的平山郁夫,用這趟祈願之旅獲得救贖。遺腹子、父親曾留日學習雕塑,二次世界大戰時母親死於瘧疾的林惺嶽,遇上平山郁夫,兩人應該也會惺惺相惜吧!
二○一○ 年奈良初識,日本人稱初夏的雨為「綠雨」,我們不約而同拍到相同的綠雨,不知道透過他的眼睛,畫家筆下會呈現什麼樣的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