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星呀!你走了
朋友說我們認識得最早
該為你寫首詩
我想我能寫的也只有早年的一些日子
譬如我一直只喊你袁德星,那是我們最珍貴的初識
譬如我只知道你的住址是湖口愛勢村十一號轉
譬如我為你找盡「今日美國」上的彩色國畫圖片供你臨摹
譬如你初戀的賢淑卻愛上你哥哥劉蘊,我為你不平
譬如好不容易你為我介紹女友,我卻不會一見面就抱著她猛吻,你說這是你的絕招,而我永遠學不會,你說我,真蠢
譬如大家都搶著要你的畫,你說任我選、任我挑,我卻不忍,從未採取任何行動。我只保有你在民國四十八年畫在明信片上寄我的忍冬寒梅,和幾張刻蠟紙油印,蓋上肥皂刻的關防,用作升學證明的廢紙。
譬如你總認為我膽子太小,又不合群,只會守在詩的這個小圈子裡,沒勇氣越界去現代、去存在,到野外赤條條證明這世界是多麼的虛無。
還有,還有,還有,你天真無邪的在我新婚的第三天,不知從那裡,跑到我家新房床上來睡午覺,嚇得我新婚的妻子趕快逃離住處。
好了,好了,再寫會愈來愈扯。
卡夫卡說「我混身灰暗,猶如一撮灰燼」,這當然只指沒有出息的我。
你的一生在製造疼痛,化不能為可能。就如同你所信奉的尼采說的,「只有不斷引起疼痛的東西,才不會被忘記。」
你是不會被忘記的,恕我只會記得一些在半痴中尚能記起的糗事。
德星!快安息!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