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控訴,只剩下無奈的默許?韓國的李滄東導演還有另外一種方式,如阿莫多瓦《我的母親》以及系列作品,痛恨自己身為男人的懦弱與下流,只能用影像來聲討猥褻中的暴力。
這部作品用創作中的一首詩,來串連遊蕩在男性社會中苟延殘喘的女人生活,哀傷困頓,卻無論如何要浪漫,即便是勉強溫飽,也要用支離破碎的物資,來美美地包裝自己;甚至,想方設法地寫出一首讚頌生命的詩;因為,這樣很「美」,生命是美好的,只要我們願意敞開心胸地讚美它。
尹靜姬的美,早已滄涼,卻越加離奇地令人逼視其詩情畫意的美。不堪一擊的存在,風雨飄搖中抵擋著,她照樣能被一花一草感動,而體會出如微風般的浪漫詩篇。
阿莫多瓦曾說:「小時候,看過家中女性成員擁有一種潛能,她們比男人更懂得偽裝的藝術,透過謊言,成功地避免了許多悲劇。四十年前的家鄉,男人坐在搖椅上望天發呆,女人是解決問題的主力。她們的方式是沉默與謊言……」
《生命之詩》的故事在任何國家都可能發生,隔代教養,把孩子丟給外婆,彼此相依為命,卻又被迫互相忍耐,各自有傷痛,卻近在咫尺而遠在天邊地無法溝通;當親情抵達了愛到乏力的邊緣,我們還能做什麼?
男人與女人的差別在哪裡?最簡單的分法,就是誰來承擔家務事。前者兩手一攤,不管是否有能力養家,最終都是女人來收攤
;這是大部分古老或落後國家的普遍現象,弱者是生存的樑柱,強者反成蠹蟲。至於強弱有別,又成另一番論述,什麼樣的生命韌力,才是真正的強者?我們該當如此堅強嗎?
當我們別無選擇地必須接受生存的考驗時,《生命之詩》賦予一種美好的逃避方式,雖然是謊言,但莊周夢蝶時,早已聲稱,若我在夢裡,這夢境就是我的真相。
尹靜姬夾帶著莫名其妙雪中送難的重重「重任」,只能越躲越深地埋進鳥語花香中,吟唱大自然的美好,才能在夢醒時,一一處理面對遠遠超出能力範圍的災難。
阿滋海默症來得剛剛好,也許這才是上帝的慈悲,讓她終於可以流淚,不需要忍耐……
這部電影裡,最令人髮指的,是一群犯下滔天大禍的孩子們,不但沒有受到校方或家長的譴責,甚至,集體協助七手八腳地掩埋了真相。那麼,尹靜姬的詩篇是一場夢,還是這群花錢消災的男人,製造了一場夢?
每個人的生命歷程,都必須面對許多不得不的選擇。也許,我們認為神都是人造的,才膽敢湮滅犯罪現場;但如果舉頭三尺有神明呢?甚至,很可能,這神恰恰不是別人,而是我們的身外化身,那,豈不等於昭告天下我的醜陋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