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前往會客室的路上,心中有著不可名狀的興奮。
身陷囹圄三年來,不曾和母親見過面,在這漫長的日子裡,無日不想念著母親,尤其每當夜幕低垂,總覺得夜空是音箱,鐵窗是弦,晚風每每吹著思念的旋律。
記得,母親常常在信中提及,因為生病住院,所以無法前來探監,但還是與我分享她在醫院的點點滴滴。她說:「因為高血壓,所以開始吃素,以穩定血壓;因為糖尿病,開始洗腎,每換一次新血,就覺得活力充沛。」有一回,母親突然中風,等好的時候,她竟告訴我很懷念中風時,讓人服侍的日子。然而,母親的樂觀和開朗,想必是在安慰我吧!
坐定會客窗,有種說不出的複雜心情。時間忽然變慢,鐵捲門緩緩升起,是期待?或是怕傷害?畢竟,正當母親病魔纏身之際,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缺席了。
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進入眼簾的,是母親灰白的臉及蒼白的頭髮。這殘酷的一幕,令我想起母親曾經問我:「還要關多久?」,我回覆再三年,母親黯然地說:「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撐過三年。」聞言,我不禁潸然淚下。
期待的親人相會,時間過得特別快。
望著母親離去的佝僂背影,無情的日光燈吞噬了母親的影子,這時我才驚覺,母親臉上所堆積的刻痕,全是我欠下一筆一筆的清單。
乖舛的人生對我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