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車從透天厝的頂樓吊下一盆盆的沙漠玫瑰,要將花移往新家,因為女主人不在了,沒有人為它們澆水、施肥和除草。
目送滿卡車的花,我一會想起:「媽媽常坐在花裡賞花,我怎麼從沒幫媽媽在這裡照張相?」一會又想起:「剛才吊車來之前,我怎麼沒先照些相,想媽媽的時候,可以回憶媽媽就坐在花裡的樣子?」
望著沒有媽媽、沒有花的頂樓陽台,我坐在媽媽每次忙完花事休息的小板凳上,這也是媽媽想念我們這些出外工作、求學孩子的角落吧!只有花兒聽過媽媽訴說思念兒女的心情,只有花兒知道媽媽淚水的溫度。
住到新家的花兒,在母親節前後盛開,有些嬌羞的孤挺花,藏不住的豔紅,吹著思主的喇叭曲;挺挺玉立的一丈紅,別著紅花,等待主人歸來;不放過一絲空間,綻放粉紅朵朵的沙漠玫瑰,要為主人活出生命力。以前我好羨慕花兒可以常伴慈母,現在我羨慕花兒的無情,不會憔悴失志,時間宣告著「花是主人,人是過客」。
路經一處種了很多一丈紅的人家,爸爸突然停下了車,說:「你媽媽一直很想種一株白色的一丈紅,像新娘的蓬紗一樣的花朵,我去問問看主人家,可不可以給我花籽。」不知道是陽光和煦,還是花紅映人,爸爸拿著相機,說:「來!幫我跟妳『媽媽』照一張。」走到媽媽生前最愛的沙漠玫瑰旁,「來!再照一張。」
媽媽往生前幾天曾告訴我,她夢見自己到一處開滿白色不知名香花的地方,說:「我從沒看過那種花,好香好香,如果我又夢見了,你們不要叫醒我,讓我在那裡看花。」幾天後,媽媽往生時面容祥和,如好夢正酣。
花是主人,人是過客,在來來去去的輪迴裡,在夢與醒之間,綻放人間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