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年七月的一個晚上,正是澳洲雪梨最冷的冬天,太陽早早下山,嚴寒的氣溫令很多人都選擇留在家中,街上行人少之又少,連商店也關門休息去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卡巴瑪打過冬,由於在地方工作,很多時候我都很晚才下班,那晚也一樣,從辦公室下來和唯一還在營業的餐館主人道再見,便到旁邊的停車場去。寒風凜凜,我感覺到有人在背後跟隨我,前方四下無人,我加快腳步然後轉身過去。在後方跟隨我的人立刻停下腳步,一看是一個中年男士,他說:「對不起,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不知道你可否給我一些零錢?」從他的衣著、面容、瑟縮的身軀我知道他應該是一個吸毒者,我回答說:「如此寒冷,麵包不能果腹,請跟我來好嗎?」他有點吃驚及錯愕,但是因為飢渴,還是跟我一起來。
我們回到之前的餐館,館內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老闆和他的兒子在收拾餐具。我對男子說:「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吧,不要客氣!」他愣了愣,這時老闆送來菜單,約翰望了望老闆說:「可以點牛排和飯嗎?我可以到門外去吃!」,我笑著說:「讓我們坐在裡面吃,街上太冷了。」
點過菜,我讓他背著大門坐下,望著他狼吞虎嚥的吃著送上來的晚餐,再問:「你要喝什麼?」他含著飯停下來看著我,望見他有點吃驚的臉,我建議:「這裡的藍山咖啡不錯,香香滑滑的,我們喝一杯吧。」
捧著熱熱的咖啡,約翰滿足地品嘗,也慢慢地打開話題。他告訴我因為吸毒的緣故,他被家人趕出了家門,現在睡的是公園、路邊的長椅,吃的是別人拋到垃圾箱的食物。每天靠行乞,和替車輛擦玻璃賺的零錢來買毒品。
靜靜的聽他說,看著他傷感的面容不無所感。菩薩畏因,眾生畏果,真是至理名言。待他喝完咖啡,我對他說:「相信很多人都對你說過戒毒的好處,我不再多說。現在我要回家和家人一起,你也是有家的人,你不想和他們一起嗎?」我站起來,和他一起走到門外去,臨別時我伸出手握著他:「現在很晚,但是我相信你要改變的話,可不要等到太遲。」
約翰用雙手握著我的手說:「真的很謝謝你,並不是因為你給我食物、金錢,而是你和我在一起,讓我找回做人應有的自尊,謝謝你。」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不介意我是一個吸毒者,肯坐下來和我吃飯、聽我說話。」道別後,他轉身而去。滿頭金髮在寒風中飛舞,慢慢走入無人的街道。
駕車回家時,想到二百多年前,西方國家仗著船堅砲利將鴉片帶到東方來。到了現在,它的毒害已經遍布全球,這絕非當初所預料的,心裡很是唏噓。
抵達家門,女兒帶著笑臉飛奔而來,給我一個擁抱,非常溫暖。心想自己要盡力為當地減少毒害。誰人無父母、誰人無子女?希望別人也和我一樣,能夠留給下一代美好的生活環境。
從此之後,我雖沒再見過約翰,但是他瑟縮在寒風中的身影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