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在報上讀過一篇劉安諾的文章，標題曰：「寫作不如養兔？」文中引用了二次大戰期間英國女詩人伊笛絲．思特薇爾（Edith Sitwell）的名言：「當下許多努力閱讀及寫作的人，實在該去養兔子！」因為戰爭中倫敦百業蕭條，物資短缺，而兔子生長、繁殖迅速，許多人從事養兔副業，比寫作務實得多！作者由此引發是否應棄筆養兔的思考；結論當然是否定的，蓋天下行業唯有從事寫作這行，不賺錢沒人驚奇，文人腰纏萬貫反被認為是失敗者，因此從事寫作「成功率」高逾百分之九十，何樂不為？

那篇反諷文章，寫得十分有趣，但其他關於寫作還有什麼好處我已不記得了，腦子裡卻始終記得詩人勸人若只寫無聊之作，於人於己都是浪費，還不如養兔子、賣兔肉去這一建議。賣兔肉這件事就別提了，大部分台灣人不吃兔肉，我有朋友去四川吃了兔肉回來，被我罵得臭頭：「那麼可愛的動物你也吃得下去！」（想起我大學時到大園一位家裡養鵝的朋友家，一整個下午我跟大白鵝玩得非常開心，直到上了餐桌發覺桌上擺著一盤肥滋滋的鵝肉，我大搖其頭：「白鵝那麼可愛！」他不耐煩：「等妳吃了就更可愛了！」）；有意思的是，詩人把寫作與養兔對比，這兩者在我看來卻一點都不衝突，甚至想要呼籲寫作者都去養兔。

當然不是鼓勵吃兔子，我想說的是，這年頭作家可能是罹患憂鬱症機率最高的一種行業，而一位朋友告訴我，她曾看到一則報導，在以養寵物紓解壓力的效果比較調查中，養兔子高居排行榜第一名！是否真有此種統計的確可疑，或許是那朋友對我胡謅，但我還是對這說法大為肯定。我是連蠑螈、小鱷魚都養過的人，更別提貓狗鼠鳥魚等等一般小動物，我深信面對兔子，心靈最能獲得洗滌與放鬆。狗，與人太親近，互動、依賴感太強；貓，若即若離，更像是另一種人際關係；鼠、小鳥等又太遠，不高興時還可能來咬你一口。唯有兔子，牠溫柔地存在，從不會在你最忙碌的時候鬼叫鬼叫呼喚你，但只要你來到牠的面前，牠便安靜地瞅著你。當你說話，牠靜靜地傾聽，當你抱牠，牠深深地凝視，以牠溫暖的眼神。

那讓你全然放鬆的是世間最最純真的眼神。

（本專欄每周三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