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鍾,和煦的陽光溫暖了寒冷的冬日,母親照例著急的催促著父親出門散步,最終硬是拉拉扯扯將極不情願的父親拽出了家門。我雖然什麼也看不見,腦海裏卻活生生映出了一幅他們看似不太和諧的生活場景。
身穿過時的古董般服裝,銀髮被北風吹拂著,兩隻蒼老的手十指緊扣,步履遲緩,在滿街時裝革履的俊男靚女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父親和母親都已步入耄耋之年,髮白腰駝,步履漸漸蹣跚,可吵嘴鬥氣卻仍然隔三差五的持續著,大有將這種年輕時的鬥爭進行到底的架勢。我記起小時候父母就會因瑣事爆發爭吵,那時候母親總是都不過父親,一急之下常常會摔門而去。
這時候,我就會緊緊跟在母親身後,一路奔跑,連勸帶哄將母親拉回家。時間一長,我覺得這好像是一場遊戲,隔一段日子父母不吵嘴,反而讓我感覺少了點什似的怪難受。
我失明之後,父母的吵嘴少多了,我半開玩笑的對母親說:「往後再吵嘴,千萬別跑出門,我再也無法追趕了。」聽了我的話,父母都沒吭聲。從此之後,他們雖然還拌嘴鬥氣,可是很快就會風平浪靜,很快就像啥事也沒發生一樣有說有笑了。常聽人家說:不吵不鬧不到頭;夫妻之間的吵嘴是生活的必然,同一屋簷下生活的親人也如此,沒有了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心與心之間的防線,吵嘴鬥氣自然是親人間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家裡都容不下這些微塵,家還算是家嗎?
這年頭,人人有些心中的鬱悶,不向家人傾吐,還能向誰說呢?我失明之前即是朋友的收音器,失明之後,不管生張熟李,來看我的人總是百無禁忌說得天花亂墜,他們對我撤下心理防線,總對我這樣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人,大開胸襟暢所欲言,不同於他們的親人,我能夠冷靜客觀清楚的聽和想,超越了明眼人可能接受到的幹擾和障礙。這些微塵很快的就風清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