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的日子,總讓我想起父親,因為父親就是在這種日子過世的。
十幾年前,父親在一次健康檢查中,發現罹患了肺癌,當時,由X光片得知,腫瘤已經大到阻塞支氣管,而且有轉移的現象,負責主治的美籍醫師建議我們不要開刀,改以放射線治療與化療來減輕父親的疼痛。
那個時候,大哥在台北求學,二哥則在軍中服兵役,我剛剛考上大學,為了照顧父親,辦了休學,時常與父親往返醫院治療,讓我看盡了人世間的疾病與無奈,而父親,儘管為了想要重獲健康,不斷的接受治療,但最後,還是難敵病魔的摧殘,撒手人寰。
父親每次接受完放射線治療或化療,都像是經歷一次大劫難,身體變得十分虛弱,我攙扶著他走到醫院外搭計程車,雖然前後距離不到一百公尺,但他總像行經死亡幽徑,步履蹣跚飄搖,好像一不小心便可能遠離塵世,等上了計程車,更早已氣若游絲了。
隨著父親生命逐漸邁上終結之程,原本強壯的身體,被疾病啃蝕得枯瘦如材、衰弱不堪,大腿的肌肉也不再有彈性,而是鬆散一片,宛如是一個集水袋,出現許多皺褶,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在照顧父親的過程中,有幾次因為病急辦了住院手續,雖然父親怕影響家人的心情,表現得十分樂觀,但看在我的眼中,父親強忍癌症疼痛的情境,就像數百根針刺入我心中,不是一句「痛不欲生」所能透徹形容的,期間,還好有舅舅經常伸援手幫忙,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來度過那段無助而錐心的歲月。
父親最後一次住院時,病情已十分嚴重,在主治醫師宣告回天乏術後,父親被戴上氧氣筒,坐上救護車返家,我隨側在旁。一路上,我緊握父親的雙手,不自覺流下眼淚,父親枯萎乾扁的雙手,依然不捨的緊握著我,生命卻一點一滴流逝而去。
車子終於到目地的,拉開車門,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寒得讓人心中瞬間結冰,原來,悲傷真的讓人如佇立在霜降的暗夜中。
進了家門,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安詳過世了。
每當風起,我總想著:父親這一生,一直努力工作到不支倒下為止,他留給我的,除了對生命樂觀豁達的態度,更在我照顧他的最後一段過程中,讓我對生命的態度更為柔軟與圓融。爸爸,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