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得突然。濃雲從天邊積起,滾滾而過。不一刻地上便刮落劈啪響的冰雹碎粒,再轉為轟轟然。又過不了多久,連著絲絲的線,像哀怨女人的臉孔,一陣又一陣潑下,直到天色昏黃。
靴子踩在路上是無聲的,只隱約濺起一片溼答答的印。走得急了怕滑倒,慢了又怕趕不上天黑。就這樣忽急忽慢,帶著點倉促,又猶疑不決。
眼前迤邐的雨霧漸漸轉為深濃的紫色。簑邊的視野越來越短。正好,走過這山腳下,路邊就有一盞燈光。橘黃油燈在屋簷下搖晃著,推開掛簾時,火燄竄了一下。
屋裡的人,靜靜將腿擱在炕上,守著一爐子火。
「趕路嗎?」他低低問著。
「嗯。」來客也低著頭。
主人拿來一個缺角的粗陶碗,注了半杯茶。將它推在桌緣。客人雙手捧著碗,讓掌心烘暖。茶香和熾紅的爐火一樣,每度進一口,腹中的五臟就被點燃。而那個碗,還聞得到稻草曬乾的香氣……
一盞茶的工夫,雨已經漸漸停了。
「該上路了嗎?」
「是碗好茶。多謝招待。」
啪答啪答的腳步聲,簑衣的影子和著被打散的泥漿,逐漸隱沒在另一道林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