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九年正月八日,曹爽陪同曹魏帝(三任)曹芳,返回首都洛陽。正月十日,主管官員奏稱:「禁宮侍從(黃門)張當,私自挑選宮中美女,獻給曹爽,可能有奸詐陰謀。」於是,逮捕張當,交付司法部(廷尉)調查審訊。張當在口供中承認:「曹爽跟政務署執行官(尚書)何晏、鄧颺、丁謐,京畿總衛戍司令(司隸校尉)畢軌、荊州(湖北省)州長(刺史)李勝等,陰謀叛變,準備在三月中旬發動。」於是,逮捕曹爽、曹羲、曹訓、何晏、鄧颺、丁謐、畢軌、李勝,以及桓範,收押監獄;上書皇帝,彈劾他們「大逆不道」,跟張當同時斬首,並屠殺三族。
曹魏帝國的始祖曹操,是一個力行實踐的政治家,他的用人行政,只要求才能,不過問隱私生活。只會講仁義說道德的儒家學派知識份子,受到冷淡待遇。
到了司馬懿父子當權後,凡忠於皇帝或被疑心忠於皇帝的高級知識份子,以及現任官員或退休仕紳,大批被殺。
連第四任曹魏帝曹髦,也被司馬家的武裝部隊,一矛刺死,首都洛陽成為血窟,陷入恐怖,知識份子為了自保,遂採取一種最好的避禍方法,就是完全脫離現實,言論不但不涉及政治,也不涉及眼睛所看到的任何事物,以免激起當權派的猜忌和憤怒。
清淨無為的老莊哲學,正適合這個趨勢。知識份子以談了很久還沒有人知道他談些什麼,是第一等學問,因為他沒有留下任何可供掌權人物逮捕他的把柄。這種純嘴巴藝術──窮嚼蛆,被稱為「清談」,成為知識份子主要的生活內容。
在這種潮流衝擊下,被稱為或自居為「名士」的人物,應運而生,他們不敢對權勢直接表示不滿,但他們敢對支持權勢的「禮教」、「名教」之類表示不滿。有些名士過度飲酒,有些名士裝癡裝狂,有些名士赤身露體不穿褲子,有些名士老爹死了不但不服三年之喪,反而不落一滴眼淚。
恐怖氣氛在晉王朝建立後,雖逐漸和緩,但清談風氣卻沒有隨之過去。它的後遺症十分嚴重,知識份子把現實生活有關的任何情事,都看作「俗事」、「鄙事」,只有窮嚼蛆才是「上等事」、「雅事」,所有行政官員以不過問行政實務為榮,地方官員以不過問人民疾苦為榮,法官以不過問訴訟為榮,將領以不過問軍事為榮,結果引起全國連鎖性的腐爛和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