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廣播公司主持人孫娟娟,率同特助嘉謙來訪。娟娟才華洋溢,舌燦蓮花,跟青年朋友交心,弘揚正知正見,頗獲佳評。
嘉謙是一位標緻的小姐,也是位很傑出的人物,好學不倦。擁有日本與英國碩士學位,擅長視覺設計、美術編輯。
她們給我出了一個題目:是甚麼力量,讓您能如此灑脫,又富有禪意的看待人?
灑脫是朋友們鼓勵我的話,事實上,我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兢兢業業。我的自我要求,每天不要白過。
至於在精神上,是什麼力量在支持著我?思忖者再,於內則是生命力,在病中,我的部分器官機能已喪失,但剩下來的,真要讚嘆它們的自動調節能力。
在外則是許多識與不識朋友的加油打氣,鼓舞了我活下去的勇氣。
講到禪,有些人認為非具有上根著,才能修圓滿。但星雲大師倡導生活禪,把禪拉到日常生活層面。
我病倒後,只好採用外不著相,內不動心的方式,前者為禪,後者為定。我很羨慕高僧大德的行住坐臥均在定中。
自忠孝醫院創立漸凍人專屬的祈翔病房後,這裡就儼然成為參訪景點。到祈翔病房的訪客,也大多來看看我。以往我總是笑臉迎人,但現在不能了,要經過蘊釀,才會擠出一絲笑意,好在他們很寬容我,並安慰我說
:「你本來就在笑」。
有的人很奇怪,他自己來過了,又帶朋友、同事、甚至兒女一起來,他們表示,看到我會悟到很多。
因我已失去吞嚥能力,經常口水外溢,家人、看護,捨不得用衛生紙,由於紙是樹造的,所以以毛巾權充,留下衛生紙,給細心的訪客為我擦拭。
護專的學生由老師帶領,分批來病房。我問她們像不像到動物園看怪獸,她們回答:「我們是來上課的。」不過我的這句話,拉進了彼此的距離。
不知是何方的安排,戒菸班的學生也到這裡來,問他們為何來看我?他們答的很乾脆:「好奇。」
我常想,秋天的樹葉變黃了,變紅了,落地了,可是仍有幾片在秋風秋雨中,掛在樹枝上,落葉尚知向大自然回眸一笑。
罹患不治之症的我,全身癱瘓,口不能言,食不能嚥,卻靠著藥物與醫療機具,延活進入第九年,也使我體會了更多的人生,忽然想起陶淵明的名作: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劉學慧/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