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芬伶

衣櫃塞滿衣服，吊起來的衣服透過玻璃門，像一輛擠滿乘客的公車，每件衣服都扭曲變形，每個人痛苦極了，恨不得奪門而出。

不是人永遠少了一件衣服，是人永遠少了一個衣櫃，人心難填。其實這些我自認為美麗必需的的衣服，大多很少穿，常穿的就是那幾件，共同的特色是廉價、耐洗、耐穿，輕鬆。

人其實並不需要那麼多衣服。

Ready-to-wear，法國人管它做Pret-a-Porter，指的就是可供量產的時裝產業。這些產品在工廠裡頭都經過標準化的處理，顏色、款式、大小都有一定的限制；而擺在櫥窗裡頭的服飾、配件與生活用品，也大都以成品的姿態呈現在我們面前。在生活界，它們被叫做成衣；在流行界，它們被稱為時尚。

這個產業會流行，大概跟中產階級的興起脫離不了關係，你我的衣櫃裡頭，大概都塞滿了這些現成的服飾製品，少有手工訂製品。

我常穿的那件Levis牛仔七分褲是量產，它不到一千元，連最奢華的Prada洋裝也是量產，其他也統統是量產。

好吧，我們必須承認，歷史上唯有皇室貴族的人生，才能享有手工訂製的服務，我們過的應該是屬於市井小民般的成衣人生。從小到大上的是公辦的學校，出門搭的是公共的交通工具，從事的也大概都是大家喜歡從事的休閒活動，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大家都沒有自己的個性，可是骨子卻又不完全是這麼一回事。其實大部分的餐廳菜色都是固定的，我們沒辦法選擇要吃什麼菜，或者親自到後場去下廚。我們可以做的，也許就是用心的學會一門點菜的功夫。成衣人生的真諦，正是關於這門點菜與用餐的藝術。

我理想中的成衣人生，必須具有物廉價美的特性，還要好穿耐用才行。就好像ready-to-wear這個英文片語裡頭所顯示的，但願人生是蓄勢待發的(ready)，最好它還能夠實穿、耐穿，禁得起考驗(wearable)。我心目中成衣人生的最高境界，其實正深藏於民居市集之中。就好像夜市裡那些拿著「老闆哭了」看板吶喊，一臉江湖告急的攤販老闆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標語，那就是：「高貴不貴，把握機會」。

　找一天，該打開衣櫃清清，清出多餘且不實用的，解放衣服的靈魂！

（作者為東海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