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那條終日有著清瀅瀅流水的河邊,看這些穿過悠長隧道,躍下陡峭峽谷,跨越峭壁而來如往事悠悠的流水,從身邊默默向前而去,正想發出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感歎時,聽得遠處的天邊傳來隆隆雷聲,剛才還鳥鳴蟲叫熱鬧的場面,立刻就靜了下來,靜在一張雷聲編織的無形網中。
山風逆河流而上,撩撥開碧綠如錦緞般美麗的河面面紗;拂動了久久站在岸邊,垂釣一江碧波的柳條。一陣夏季難得的清涼撲面而來,讓人感到心曠神怡。陶醉在這被淡化了人間煙火境界裡的我,彷若是從塵世的路口,不經意間誤入了夢中的仙境。
一時間,天色就暗了下來,風也愈颳愈烈,河邊的樹木搖晃著讓人看不懂的舞蹈,嘩啦啦的聲響,聽得有點心煩意亂。幾隻在稻田中覓食的白鳥抬起長長的脖子,不知所措地呆立著,像是誰的巧手在綠毯上繡上的幾點小白花。
是繼續在河邊呆下去還是趕快逃之夭夭?我輕輕地問著自己。抬起頭,天空烏雲密布,灰濛濛一片。山的後面有千軍萬馬似的雲奔騰而來的,聚集在如一口鍋似的頭頂天空上,天空一下子變得又厚又重起來。四周連綿不斷的青山已在雨中迷茫成一片,只留下幾座若隱若現的山峰,像用淡墨勾勒的山水畫似的,躲藏在雨簾的背後,給人加了幾份朦朧的美,雨,眼看就要過來了。
遠處正在田裡躬著腰耘田的農人,此時也如他不遠處的幾隻水鳥一樣,站立了起來,仰起頭向著天看了看後,彷彿在說:這天也捉弄人,剛才還晴空萬里,豔陽高照,怎麼說下雨就下雨了呢?只見他忙著整理放在田裡的化肥和土箕,然後,腳步有點踉←地從田埂走向通往田間的機耕小路;近處一個女子,目光迷離而茫然,剛從密密麻麻的荷葉間爬出來,一隻手在額頭上抹著汗水。人還沒站穩,頭上戴著的竹笠就被風吹跑了,女子笑罵著:這死風!又跳下荷田。風吹起她掛著汗水有點沉重的衣衫,拍打在東倒西歪的荷葉上,像女子一雙粗糙的手一遍遍拍打著有點苦澀的日子;通向村子的彎曲小路上,有幾個背著竹簍,馱著蛇皮袋的人,急不可耐地跟那愈來愈近的雨賽跑著。
我也沿著河灘向著來時的方向急急忙忙地跑,這河灘的亂石極不好走,在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跑過程中,腳上的拖鞋幾次陷入石頭的縫隙裡。彎腰撿鞋時,一道長長的閃電劃破淺灰色的天空,在眼前不遠處劃開。一片藍光閃過,天地間被照得透亮透亮的。一塊看上去有花紋的石頭靜靜地躺在沙灘上,似乎在孤寂中等了我千年萬年似的。看到石頭的剎那,一種突如其來的暖,有如陽光漫過身體的感動,帶著一份憐憫,一份身不由己的珍惜,彎下腰,就匆匆忙忙帶著這塊意外得到的石頭拼命地跑,剛到家,如仙家拂琴而奏,曼妙動聽的雨就叮噹作響地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