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近來，寂靜的南極出現了現場演奏的樂聲，吹奏者是紐西蘭海軍樂手潘恩。在世界的另一個熱絡角落，法國編舞家巴拉巴因應各種場合，帶領他的舞團演繹人類肢體動作的力與美。儘管聽見不同的鼓聲，兩人都排除萬難、勇敢追夢，舞出各自人生的高度……



美夢成真

首位南極音樂家

娜塔莉‧潘恩（Natalie Paine）是紐西蘭海軍樂隊的法國號樂手，她在世界冰冷的一角「南極」吹奏著《奇異恩典》，這是她常吹奏的練習曲。隨著她的吹奏，美麗而觸動人心的旋律從地表上最遙遠的練習室飄向冰封的羅斯海上。

重拾兒時夢想

「我會坐在窗邊執行任務，偶爾有空時就會吹奏音樂。」今年十月才隨另外二十名軍人一起駐紮在南極，共同執行任務的潘恩說。聽似雲淡風清，但她可是費了一番努力才有此「榮幸」。

原來，為了能在南極工作、協助科研團隊，潘恩整整申請了四年才如願成行。事實上，她到南極工作，有點像是天方夜譚。

潘恩原本來自澳洲炎熱乾燥的阿德雷德市，但她從小就夢想成為在南極工作的科學家。「小時候看過英國生物學家大衛‧艾登堡（David Attenborough）的生態紀錄片，就愛上了南極，當時就想著有一天要以科學家的身分在那裡做研究。」

然而，潘恩在求學時期卻因愛上音樂，選擇就讀音樂系，並主修法國號古典演奏。二○一九年，她加入海軍樂隊。幾年後，她成為紐西蘭皇家海軍樂隊的法國號首席。一天，她發現紐西蘭軍隊會派員，長期在南極駐紮，協助科學家工作。在得知此任務申請開放給任何兵種時，她眼睛為之一亮，就問她的教官，「即便是音樂家也能去嗎？」教官回說，「怎麼不行？」潘恩的兒時夢想被喚醒了，但追夢過程並不易。她每年都申請，但多次失敗，終於在第四年申請過關，得到通訊兵的職位，成為首位在紐西蘭國防軍服役、駐紮在南極的樂手。

帶上玩具樂器

然而，要在南極當一名樂手也不容易。

首先，潘恩一周工作六天，其實沒太多時間演奏樂曲。她在南極的紐西蘭科學考察站（斯科特基地）任務是負責監聽無線電、電話，接收電子郵件和其他通訊。此外，有時要跟幾周都沒跟人說話的科學家聯繫。因此，她一有空就拿起吹嘴做練習。對她而言，維持音樂技巧是很重要的。為此，她需要找到方法鍛鍊演奏的肌肉、純熟度、彈性和協調性，這些都是吹奏法國號所需要的技能。

再者，潘恩也面臨在南極找到合適吹奏樂器的難題。在諸多考量後，潘恩最後並未把專業的法國號帶到極地。她帶了一個便宜、容易保養、萬一弄壞也不會心疼的樂器，「我找到一個專為兒童設計的塑膠製樂器，長度跟法國號一樣，只是沒有正常版的音調和音域。重點是我仍然可以用相同的指法彈奏樂曲。而且，塑膠製，非金屬製，我的手不會被凍得太厲害。」

克服了種種困難後，潘恩倚窗吹奏時，看到外頭冰上的海豹時，腦中就會冒出新的音樂主題，「周遭充滿了野性美，讓人好震撼，精神為之一振，身心舒暢。」

有志者事竟成

潘恩的出現，讓基地的同仁很開心。她提供了各種場合的現場音樂演奏，如升降旗典禮，讓那裡再也不用放廣播音樂。

「吹奏時，我必須戴上兩層滑雪手套，手套裡還要襯暖暖包，這樣我才能握穩小號，但我的手指還是會很凍。」潘恩說。或許，這很辛苦。但在基地工作的人都大表歡迎，欣喜有個專業音樂家可為他們演奏。

而潘恩也於有榮焉，「除了來此駐紮服務，還能以音樂家的身分來段現場表演，提升自己的價值，機會難得。現在，我可以說自己曾在攝氏零下二十一度的低溫獨奏過了。」

看到自己夢想成真，潘恩覺得備受祝福。如果有其他朋友也想造訪南極，她的建言是別懷疑你自己，而且好事一定多磨。「要堅持、主動積極和有耐心，如果一開始沒成功，也別放棄。找尋方法，填補訓練不足之處，讓水到渠成。」

此外，潘恩也心存感恩，「我很感謝紐西蘭皇家海軍樂隊，協助我拿到這個職位。能夠用這種方式展現我的專業，我受寵若驚，也深感榮幸。」



融會貫通

幾何編舞新代表

賽達克‧巴拉巴（Sadeck Berrabah），也以藝術家之名「Sadeck Waff」見稱，是近年來能見度頗高的法國編舞家、舞蹈家和有創意的視覺藝術家。

巴拉巴的作品超越了傳統舞蹈的極限。他的表演引人入勝地融和了精準的幾何學和深刻的人類連結，吸引全球觀眾。他把嘻哈舞和當代舞的影響合併在一起，變成獨特的藝術語言，因而成為當今全球舞台一個關鍵人物。

今天，巴拉巴站上世界「舞」台，發出耀眼光芒。然而，他的人生並非一開始就順遂；相反的，充滿艱辛，甚至是先前的種種困境造就他今日的與眾不同。有人說，他將自己的逆境轉化為人人都可理解的藝術哲學。

化經歷為養分

巴拉巴出生於靠近德國邊境的法國福爾巴克市。童年時因個性內向和口吃，他從繪畫和幾何學找到慰藉和表達方式。早期，他深受《七龍珠Z》等日本漫畫作品和透視法原理吸引，培養出他對線條和形狀的敏感度。而他對舞蹈的愛好則始於接觸到麥可‧傑克森（Michael Jackson）的音樂錄影帶《記住那段時光》（REMEMBER THE TIME），影片中的埃及手舞讓他心往神馳。

巴拉巴也深受加拿大多元藝術家米歇爾‧柯特曼奇（Michel Courtemanche）的影響。柯特曼奇擅長默劇、舞蹈和踢踏舞。很快的，舞蹈成為他另一個重要表達方式。爾後，他成功將其對繪畫和幾何學的熱情與對舞蹈的熱愛轉化為新的編舞技法，讓舞蹈呈現充滿了詩意。

除了有這些流行元素培植其藝術天分，巴拉巴的性格也在困境中愈挫愈勇。十八歲時，父母離異，他隨即面臨三年無家可歸的窘境。他當水管工人和泥水匠，靠勞力過活。即便如此，這層對建造和精準的實際經驗，或許也增強了他原來對結構和形式的理解。因此，巴拉巴的藝術不只有美感，也因源自其艱苦的人生經歷而有真實感，引發情感共鳴。

傳遞溫暖訊息

巴拉巴默默努力多年後，在二○一七年以一段名為《幾何變化》（GÉOMÉTRIE VARIABLE）的作品而在社群媒體上迅速走紅。他僅用一雙手指揮就能營造出各種複雜而規律一致的舞蹈動作。接著，他的天分被哥倫比亞女歌手夏奇拉看到。夏奇拉邀請他為她與黑眼豆豆的作品《像我這樣的女孩》（Girl Like Me）編舞。至今，影片瀏覽次數已上達八億次。影星珍妮佛‧羅培茲（Jennifer Lopez）等藝人，以及時尚界許多知名品牌也隨後跟進，找他合作。他的名號日益響亮，漸漸成為獨創和創意的同義詞。

巴拉巴所創立的大型舞團「群飛」（Murmuration）在二○二三年參加《美國達人秀》（America's Got Talent）獲得佳績。同年，他在社群媒體發布了一段影片，引發廣大傳播和按讚回響。舞者們透過精準的手臂動作，拼出「STOP HATE WE NEED LOVE AND UNITY」（停止仇恨，我們需要愛和團結），傳遞出溫暖的訊息。

巴拉巴最廣為人知的作品要屬他為二○二○年東京殘奧會和二○二四年巴黎殘奧會交接儀式上所安排的一段編舞。這場表演中有一百二十六名舞者，其中百分之十五的舞者為身障人士，包括一名年僅十五歲、戴著3D仿生手臂的舞者。這場表演超越語言文化隔閡和各種身體障礙，透過人體的幾何動作與動作的高度同步，表現出和諧共融的藝術美感。

顛覆正統教育

顯然，巴拉巴的藝術是要促成人類的連結。他的表演要消弭歧異，展現同存共榮，「不管你是誰，來自哪裡」。他不只是一個編舞家，也是一個文化人。透過與流行巨星、奢華品牌和全球賽事合作，巴拉巴讓自己的藝術史無前例地觸及廣大觀眾，將和諧和人類無限潛力的訊息傳向全世界。

他展現了一個真正的創新者不只是重塑舞蹈的樣貌，也同時創造了一種肢體動作的通用語言，讓人跨越各種界線，連結在一起。

至於他個人，也早已跨越自己生命中的「坎」，並在跨過的那一刻，克服困境的毅力已昇華為內在的強大力量，讓他能聚精會神地創造出無懈可擊的作品。

誰說藝術造詣得來自正統教育？巴拉巴用自己的藝術挑戰了這項傳統觀念，凸顯人生經驗和自學自律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