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立

82歲的張奶奶，每天固定坐在客廳對著AI聊天。她說：「他不會對我不耐煩，也從不否定我。」她說的不是「它」，而是「他」。那不是一台冷冰的機器，而是一種被聆聽、被回應、被接住的情感投射。

科技確實可以填補寂寞，然而，卻無法真正取代被理解；它可以陪伴時間，卻無法承載關係的重量，它也無法取代人類百萬年的基因記憶與親情。

另一位家庭主婦李媽媽曾語帶遲疑地問我：「以前我會因為煮飯、接送孩子、教功課而被需要，現在卻常想：AI有一天會不會比我做得更好？」這不是個人的焦慮，而是整個文明轉型下，角色與價值感被重新洗牌的集體不安。

當功能被科技取代，人便開始懷疑：如果我不再有「用處」，我是否仍有價值？被需要，原本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重要認證，而當功能退位，存在本身是否仍被珍惜，成為新的倫理課題。

孩子也正在用他們的方式，提出這個世代最直接的提問。當AI在5秒內就能生成一篇作文，孩子自然會問：「我為什麼要努力讀書準備考試？」

努力從未過時，但它不再只是拚時間與速度，而是必須重新回到生命的層次去理解——

是否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是否能在快速世界中保持定力？是否能在工具之外找回價值的根？是否能在競爭之中仍選擇善良？

AI可以取代重複性的努力，卻永遠取代不了讓人成熟的努力；也不容易產生動機，它可以優化學習的效率，卻無法替代人對自我、對他人、對社會所承擔的責任。那份願意誠懇面對生命、在不確定中仍選擇正直的力量，始終是人類文明最珍貴的火種。

在AI與科技加速滲入日常的時代，家庭倫理不再只是「誰照顧誰、誰教導誰」的單向關係，而是一種彼此學習、共同承擔的人際連結。孩子從科技中獲得答案，父母則在陪伴中提供方向；長輩從工具中獲得便利，也更需要真實的情感回應。

新的家庭倫理，不是權威的延續，而是理解的深化；不再只以角色分工為核心，而是以「彼此尊重、共同成長、共享責任」為基礎。在變動快速的世界裡，家庭不只是避風港，更是人學習如何成為「完整的人」的第一個文明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