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洪貞

每次和鄰家就讀國中的巧巧擦身而過，看到她臉上的青春痘，我就會想起念初中時，遇到生理期或考試前夕，心情一緊張，臉上就會冒出幾顆痘痘，有時長右臉，有時長左臉，每一顆又紅又大，總要七、八天才會消失。

每次長痘痘，媽媽除了熬青草茶給我喝，讓我降火氣之外，就是再三叮嚀我，千萬別用手去摳，免得留下疤痕傷了臉蛋。因而，我只能強忍刺痛，經常把已接觸到臉的雙手，趕緊縮回來。

臉上長痘痘時，我會很自卑，走路老是低著頭，就怕別人看了會笑話。或許是我的窘境被父親看見了，某天傍晚我正在煮晚餐時，剛從荖濃溪撿漂流木回來的他，給了我一個寫著「愛喜」的綠色紙盒，告訴我這是維他命C片，每天含一片，痘痘就很快消失。

從小，父親給我的印象是不苟言笑，眼神銳利似劍，我做錯事時，他只要瞪一眼，我就會發抖，所以平時我能躲就躲，很少跟他說話，也從未想過他會關心我。那天當他遞上盒子時，我愣了一下才接過來。我曾聽堂妹說過，那是很貴的，一盒三十片要價六十元。

一想到六十元是父親冒著生命危險，在颱風天趁溪水暴漲時撿漂流木換來的，我深深感受到他的愛女心切。

漂流木在湍急的河裡浮沉，要拖要拉一個重心不穩，剎那間人就消失在滾滾洪水中，每年颱風季，村子裡都會發生這樣的憾事，所以要不是家境有困難，沒有人會拿生命開玩笑。撿漂流木苦不堪言，手腳常刮傷還滿身沾滿泥沙。家裡沒牛車，他只能用腳踏車載，因路途遙遠，載量在一百斤左右，獲利二十元上下。儘管如此，他仍是不辭辛勞。

那天，我拿著盒子，看著他全身髒兮兮的背影，我第一次感受到，父親也有溫暖慈祥的一面，連忙跑上前去向他道謝。他看著我沒說什麼，但是，眼裡卻閃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