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音

外曾祖父育有二女，外婆是家中長女，早期家裡務農，缺乏男嗣，所以外公是「贅婿」。因家裡始終缺男丁，可想而知，舅舅這個接在三位胞姐之後出生的小弟，自然是被外婆捧在手掌心上百般寵愛。

或許愛屋及烏，加上舅媽年紀尚幼，未滿二十歲便嫁給舅舅，所以外婆對她極其疼愛。她與舅舅結縭，有意經營美髮店，外婆便出資支持，並協助照顧表妹、表弟，包辦家中日常生活大小事。

我從未曾聽外婆道舅媽的不是，光憑這點便覺得難得。每次去外婆家，就會聽見她說：「小蘭（舅媽的小名）愛呷……小蘭佮意……」這些話就像是外婆的口頭禪一樣，總是不離嘴，心裡想的，嘴巴念的，全都是舅媽的心頭好。

媽媽曾開玩笑對外婆說：「妳怎麼可以對媳婦比對女兒還好啊。」「因為妳們是我生的，但她不是啊！」外婆理直氣壯回應。

外婆認為舅媽不是自己生的，沒有指責她的權利，有別於常耳聞的，把媳婦當成女兒的看法。在我看來，外婆的論點似乎更能說服我，畢竟要把來自另一個家庭的人，理所當然看待如自家的人，也不是光靠「想」，就可以做到的。如外婆這般的思維，反倒能保有基本的尊重和禮貌，也能給予多些體諒，讓兩人相處得更融洽。

外婆晚年因為罹患阿茲海默症，不認得任何人，偶爾也會任性耍脾氣，令舅舅感到頭痛。說也奇怪，每次舅舅講不動她時，只要舅媽一出面，外婆便會乖乖順從。有一陣子，外婆老是故意將尿溼的褲子藏起來，有次舅舅突然靈機一動，對外婆說：「你再這樣子，我就要跟小蘭說喔！」外婆竟然回以：「賀啦！賀啦！」然後趕緊把藏匿的褲子取出，讓我覺得很神奇。

即便外婆已失智，無法守護完整記憶，卻仍將對舅媽的疼愛、包容、尊重，這份真誠心意存放心中，真叫人佩服，也令我動容。

我想念的外婆，我尊重的外婆，不僅僅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還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