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瑜楨（佛光大學兼任助理教授）

「觀自在」一詞，與佛教經典《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簡稱《心經》）的「觀自在菩薩」同義。人世間難免會遇到「人我是非」的不自在，或環境的不自在，要如何觀照自己的心，讓心自在？佛光山開山祖師星雲大師說，「觀自在菩薩」，即是「觀自我」、「觀自己」、「自我觀照」、「反求諸己」，自己做觀音。

《論語．衛靈公》云：「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求人不如求己」，不受外在的汙染，讓自己很自在，用般若觀照自己的世界，圓通無礙，才能照見五蘊，度一切苦，「雲水自在，祥和歡喜」。

「觀」、「自」、「在」字形發展脈絡

關於「觀」、「自」、「在」三字字形源流本形、本音、本義三方面發展，可以從字形發展演變表（以下簡稱「《字形表》」）說起。

【字形表說明】先列許慎《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小篆，而後由左至右依照時代早至晚排列，從商代最早甲骨文字形、周代金文字形、戰國竹簡字形、秦簡碑刻字形．秦漢簡牘字形。

第一，「觀」字、「自」字、「在」字本音：

「觀」字，國語注音讀作ㄍㄨㄢ，漢語拼音讀作guān。

「自」字，國語注音讀作ㄗˋ，漢語拼音讀作zì。

「在」字，國語注音讀作ㄗㄞˋ，漢語拼音讀作zài。

第二，「觀」字、「自」字、「在」字本形：

字形表中，「觀」字，《說文．卷八．見部》曰：「觀，諦視也。从見、雚聲。古文觀囧。」即「仔細審看」的意思。商代甲骨文單作「雚」字，商周金文以後始作从見、雚聲的「觀」字。金代《五音集韻》收錄一個从「觀」字、从心的字，即「空」字異文，佛教禪修有「眼觀鼻，鼻觀心」的方法，其實重在「觀心」以達到「空」的境界，充分表現漢字結構以形表意的特徵。

「自」字，《說文．卷四．自部》曰：「自，鼻也。象鼻形。」甲骨、金文即象「鼻子」正面之形，下方為鼻孔、中為紋理、上為鼻梁和鼻山根，戰國以後字形，鼻孔形連結為弧筆。

「在」字，《說文．卷十三．土部》曰：「在，存也。从士、才聲。」字形表均寫作左从「才」形、右从「士」形，二字兼作聲符的左右結構，「才」字，《說文》解釋為艸木由下而地上生長初出可見，將生枝葉之形。即萬物初始，存於大地之意。

第三，「觀」字、「自」字、「在」字本義：

「觀」字，《易經．繫辭下》曰：「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本義是指真實不虛妄、很仔細而用心的看。引申義為仔細審視事物的本質，不能只是膚淺的看表面。

「自」字，本義是鼻子，指呼吸或嗅覺器官。引申當第一人稱代詞，指「自己」、「我」，「觀己自在」、「觀自己」、「自我觀照」。

「在」字，本義是存在。《論語．學而第十一》：「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意指父母親健在時，盡孝道侍奉雙親不離鄉遊歷遠去，離鄉遊歷遠去必然有常法。

文獻典故

煩惱，是因為自己看到別人而生分別；看不到自己，則失心。自己對自己沒有辦法，心猿意馬，則失道。破壞自然，引起地球暖化、環境變遷、極端氣候，則失天地。自然不和諧，上天會降災禍，無法永續經營，源於人心失形，違反規則，沒有「自我觀照、反求諸己」。

先秦時期諸子百家雖各有不同學派的學說，但都很注意德性的觀照，例如儒家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禮記．大學》）道家說：「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老子．道德經》）

《管子．心術下》說：「形不正者，德不來；中不精者，心不治。」《列子．仲尼》說：「外游者，求備於物；內觀者，取足於身。」可見各家對於自我人格品德修養，培養健全身心靈的方向具有高度一致性。

古代社會生活裡，沒有今天進步社會的數位化智慧科技產物，人類僅依循宇宙自然運行軌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易經．繫辭上》），達到天、地、人的自然因緣。

因此，「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易經．乾卦．象辭》），有德性者必須效法天體自然之道，剛健不已，永不懈怠的努力向上，「心無圖則目、耳豫，心圖無守則言不道。」（《清華六．管仲》）

「人白為識」，循環往復地審視自己的善心；「心白身懌」，讓我們的善心能喜悅和樂、歡喜自在，方能與《心經》闡述五蘊、四諦、十二因緣等皆空的義理相應和，才能「明心悟道」、「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