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振裕

老張是我共事二十五年的同事，多年來共用一個教學準備室，一起批閱作業、喝咖啡，也分享教學與生活。

我是家裡的老么，他卻是老大；我有一個智能輕度障礙的大哥，他有一個因讀書壓力過大而精神失常的小弟；我們都愛看書、愛養蘭花，都有一個幸福的小家庭，這是我們的大同微異，也是一起的話題。

回想二十五年前初來乍到這陌生學校時，早我一年來的他，辦公桌正好與我比鄰。記得第一天報到時，他像位大哥親和問道：「電腦資訊可以嗎？」在得知我個人專長較偏向文藝，十足的「電腦盲」後，便安慰道：「沒關係，以後電腦有什麼問題可來找我，別客氣。」

從此，具資訊專長的他，只要我電腦操作遇上問題就隨喚隨到，而我也從中學習到基本的困難排除，或新穎的資訊教學應用。

約莫四年前，我的父母相繼離世，同時間，老張體型日益輕飄，身體出現病徵，卻診斷不出所以然來，而他的父親也罹患了帕金森氏症，他擔著自己的身體，又忙老家的事，經歷我已經歷過的事。

下課時一起喝咖啡，他關懷我的心情，聽我訴悲，我則提醒與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也分享照顧老人家的經驗。下班幾位同事一起健行運動，速度稍快他便氣喘吁吁。去年學期初，他做了全套血液包括骨髓檢查後，找到體重驟減、走路氣喘吁吁的主因。

我們原說好明年同步退休，但計畫遠不及變化，他不得不請長期病假進行治療，隨著病假結束也順勢退休。老張不在的這一年，我強壯起自己，他的代課老師遇上電腦問題，多年的耳濡目染後，我竟也能協助排除。儘管教學、行政工作忙碌，但想著他在醫院裡與病症長期奮鬥，卻愛莫能助，只能在line上把關懷寄語文字。他病假請得倉促，我協助代課老師打點教室、照顧蘭花，每當花將綻開，便拍照隨著問候，送上希望和期待。

半年已過，老張安然且勇敢的撐過化療的折磨，平靜生活是對身體最好的修復。這天他養的嘉德利亞蘭開花了，我不忘把這生命力傳遞給靜養中的他：「午安，你的花開了。」他回我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讚圖，並與我分享骨髓移植後的磨人排斥，很難體會那樣的不適，但一定很苦。

「我那患了二十多年精神疾患的弟弟，最近，永遠的離家了，近日會辦完他的後事，他，算解脫了。」那端回了令人感傷的消息。我同理他的心情，十四年前我也幫我那不聰明的兄長完成後事。我沒特別安慰，只給他的兄弟祝福。我說來一趟人間，往往苦難多於幸福，但活著的人要提醒自己往幸福的路上走，他說我說得好。

是啊！中年男人承擔的往往多於看得見的，能承擔的、願意擔起的，都明白那肩頭上的重，當肩頭的擔子自然放下後，剩下的，就該自己健康往前行，還有時時提點自己，要邁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