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春
一睜開眼,頭上的吊扇似在旋轉,這麼冷,我怎麼可能開吊扇,閉眼再睜開,整個天花板在頭上打轉,眼前的世界變了調,矮著身子舉步維艱走到廁所嘔吐,吐得滿身大汗,我蹲在地上起不了身。
萬般艱難的漱口擦臉,慢慢躺回床上,眼睛不敢再睜開,怕一張眼又是一番天旋地轉,我以為躺一躺就沒事了,二個小時過去症狀沒有緩解,到浴室吐了三次,只好打電話向妹妹求教。
妹妹開車帶我到大醫院掛急診,因為星期天沒有診所上班。躺在急診病床上,護理師接上點滴架,點滴中加了止吐止暈的藥劑,妹妹坐在旁邊的椅子滑著手機陪我,而我在身心俱疲下已沉沉睡去,急診室裡喧譁的聲音似白噪音,讓我睡得更沉。
醒來,妹妹說醫生已經來過,原來我是暈眩症,再觀察一陣子,不暈不吐就可領藥回家。等待的時間與妹妹聊起以往陪爸爸待急診室的情景。父親晚年常常進出醫院急診室,那年,我與爸爸在急診室待了二個星期,等病房。
現在手機在手陪病一天也不無聊,看新聞、追劇,上You Tube,甚至逛蝦皮購物,長長的一天就在餵藥打點滴換「包大人」中溜過,急診室的忙碌氣氛可以隔絕在小小的螢幕之外。
當年手機的功能除了打電話傳訊息還有拍照,僅止於此。我每天買一份報紙慢慢看,看的再慢中午以前一定全部看完,除了留意爸爸的點滴是否滴完,我的世界只剩下陪病椅。那時還不流行在醫院戴口罩,每個人的臉上表情一覽無疑,疲憊、哀傷與無助;護理師忙得像隻小蜜蜂,每個病患家屬都認為自己的家人最緊急,但,他們也只有一雙手,空氣中偶有擦槍走火,不由得叫人捏把冷汗。
護理師走過來為爸爸接上新點滴瓶:「妳最乖,不催人。」護理師手沒停地說。「都在醫院了,急什麼!」我小聲的回應。她推著護理車往下個病床去發藥。
右手邊的病人是位白髮奶奶,她的女兒買飯回來,遞給我一瓶優酪乳:「我們整天坐著陪病人,喝點優酪乳才不會便秘,這瓶請妳喝。」我雙手收下連聲道謝;左邊的病人是位阿公,照顧他的是越南看護,看護的友人提來一袋食物,她送我一盒越南春捲,酸酸辣辣的好好吃。
妹妹下午要來看爸爸,請她買兩大袋的烏葉荔枝與豆皮壽司,回請剛認識的好鄰居,吃吃喝喝讓我們暫時忘卻家人的病痛……
聊著聊著,眼前泛起了一陣水霧,爸爸早已回到佛祖身旁聽經去,而現下的急診室依然壅塞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