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建成

金沙般的陽光，緩緩灑落在窗櫺邊緣。我倚著窗邊享受著久違的溫暖，忽然一隻徘徊不去的蜜蜂勾住了我的目光。循著牠飛行的軌跡，發現那株原本不抱希望、被擱置在視野死角的蘭花，悄然抽出纖細的花莖，綻放出零星的紫色小花。

過往，每當人事遞嬗，「幸運竹」總是扮演著傳遞「節節高升」的祝福象徵。然而，時代流轉，如今這象徵仕途順遂的植物，早已被更顯高雅的「蘭花」所取代。每逢「榮任」旺季，辦公室內外皆是蘭花簇擁，彷彿置身一片花海。不過，「物稀則貴，物多則賤」，即便是蘭花這般典雅之物，也終究逃不過三日後被棄若敝屣的命運。

我不忍這些「蘭仙子」的冷宮遭遇，總竭力為它們尋找庇護之地。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台北的天氣異常溼冷，對於一個護花者而言，平添了許多憂慮，尤其是那些久經冷落、奄奄一息的蘭花。在陽光稀缺的日子裡，我仿若夸父，為其「逐日」，尋找一方安身立命之所。窗台、廊道、樓梯轉角……凡是陽光可及之地，皆成為蘭花的棲身之所。

棘手的是，蘭花眾多，憑我一己之力終究難以雨露均霑。於是，內心開始有了取捨——猶帶綠意者，自當悉心呵護，謹慎調控日照與溼度，適時補充養分；至於葉面皺黃、幾近枯竭者，則只能退居次席，關愛之情自是不如前者。兩個月過去，不知不覺竟已收掉泰半的盆栽，其中不乏曾寄予厚望、以為能再展風采者。

今日偶然發現的這株蘭花，卻顛覆了我的預期。它生長的位置並非完全符合園藝書籍上的建議，我也未曾刻意照料，但它卻以一種倔強的姿態迎風綻放。纖細的花莖隨微風輕輕搖曳，那小小的紫色花朵，宛若停佇的紫蝶，展現強韌美麗的生命力。

這樣的綻放，不合常理，甚至違背所有栽培準則。我並非質疑書中專家所述種植之道，而是驚覺，我們往往習慣以既有的認知評斷事物，以固定的標準衡量價值，卻忽略了那些超乎常規的可能。或許，真正的生機，並不依賴於條件的完美，而在於生命本身那股不屈不撓的韌性。

端詳著這株蘭花，心中泛起一抹暖意。原來，生命不一定要在精心安排的環境中才能綻放；有時「野放」反而能吸納更多自適的能量，獲得更圓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