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大寶
女兒讀幼稚園小班的寒假,我帶她出國旅行。孩子在飛機上倒頭就睡,降落之後,我牽著她的手走出機艙,沿途一直有人用華語說:歡迎來到北京!
女兒納悶地望著我問:「我們不是要出國玩嗎?怎麼又回來了?」
聽到那一句「回來了」,我的眼淚一顆顆落下。這是我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這一塊曾住著爺爺、奶奶、祖輩的故鄉。我心裡的認知:父親是遊子,而我是異鄉人。
當時的場面有點尷尬,因為我說不清自己為何流淚,也抹不完串串滴落的珍珠。
父親返鄉探親多次,我從不曾隨行,對於回家認親這件事,心裡始終抗拒著,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經由相處培養出來的,而不只是因為血濃於水。打心底覺得:親戚多、麻煩多!不相認就等同不存在,自己圖個清淨。
遊遍大江南北,就是沒去過安徽老家。父親和姑媽相繼過世後,故鄉的音訊全無,我不知道祖墳在哪兒,一個親人也找不著,故鄉變成了永遠的他鄉。
我想像每個親人、摯友都像一紙風箏,線的一端在空中翱翔,另一端綁在心上,風大的日子怕斷了線,無風的時候又擔心墜落。假裝自己很冷漠,其實是害怕飛遠了,扯著疼。
我自己也像紙鳶,被歲月的風牽引著,時而高飛觸碰雲霞;時而低迴掠過塵沙。渴望學會,在收放之間丈量思念的長度。若有一天,線軸輕了,能微笑仰望天空,祝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