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普範

在日常生活中，我總是習慣成雙成對。譬如，我們夫妻倆會買同款的對錶，同式樣的T恤、運動鞋、鴨嘴帽，或咖啡對杯、茶杯，或對碗、對筷。會有這個毛病，其實只是因為在兒女相繼成家立業後，我和先生也從職場退休，開始慢活過日子，時常想起當年，我倆相識相戀後，不久就走入婚姻，沒有太多羅曼蒂克的回憶，深覺遺憾。

久而久之，這種遺憾就變成了一種執著。於是放眼望去，家裡都是成雙成對的東西，只差沒買一對鴛鴦來養；尤其在節日時，我一定會用心營造浪漫氣氛，且儀式感十足，想藉著雙雙對對的物件，來營造夫妻的甜蜜氛圍。

我家老爺雖然會配合演出，但看得出不勝其煩。因為不浪漫的他，是一個忠誠很生活化的人，他愛家、愛妻子、愛孩子，但他的愛就像每天早上喝的那杯咖啡，是理所當然的存在，平淡無奇。

日子就這樣平平順順地過著，其間，我的對碗、對杯等，被我不小心陸續摔破，看著這些形單影隻的東西，我總是扼腕，有種落寞、悵然若失的感覺。當然，無可救藥的我還是不改本性，繼續追逐、購買另一批成雙成對的東西，把玩欣賞樂此不疲。

一直到有一天，傳來噩耗，我的四個妯娌相繼走了兩個，至今想來還是不勝唏噓，好幾天我就這樣潰敗地跌坐在椅子上，看著滿屋子成雙成對的東西，突然覺得自己的執著實在很幼稚。

原來，世間所有東西總會一直損壞；再是相愛，再是埋怨的夫妻，有一天也會有一個先走。突然間「無常」兩字閃進我的腦海，這是個常聽到的道理，但是都聽而不覺，如今事情發生在身邊，才深深體悟人生無常、世間無常，什麼東西都不長久。突然，這種「無常觀」教會我放開世事「應該如此」的執著。無常意味著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條件因緣合和在一起才存在，並無所謂必定如此，也無法保證我們會一直擁有。

從此，我看家中殘存的那一個個咖啡杯、碗、筷等，愈看愈順眼、愈自然。當夫妻對飲時，那個不成雙的杯子也是很搭呀！殘缺也可以是一種美！

所以我想，將來有一天，夫妻有一個人先走，我們也相約要重新學習過好一個人獨處的生活，即使失去另一半，仍能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讓「離別」成為一份引領大家變得更成熟的禮物。所以正確地認識「無常觀」的道理，可以說是圓滿我這一期生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