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羿瓅
多山的台灣,陽明山不是最接近天空的,甚至只玉山四分之一高,也非幅員最廣,卻有著極大之不可取代性。如果塞納河是人們對巴黎的重要第一印象,那麼陽明山之於台北,也有著相同地位。
她早年名喚「草山」,有如詩景色、寬闊草原、獨特地形及豐富生態……令我心嚮往之,於是城居歲月裡,常向草山行。
草山行,第一不能忘的,是她的雨,她的霧。
雨中的陽明山,危險浪漫。那雨,無論豆大的、絲細的,都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大雨往往遮蔽視線,能見度只十幾公尺,尤其夏秋之際的雨才是豪華,一個個趕赴盛宴似,非要從空中灌跳而下不可。而細雨伴隨著濃霧,雲也跟著一起朦朧氤氳。此時,「看不見」的恐懼非常真實,會令人忘卻才剛讚過她浪漫美麗!
唐朝詩人韋應物的山水田園詩中,「才看含鬢白,稍視沾衣密。道騎全不分,郊樹都如失。」說的便是行於瀰漫大霧中,視覺和觸覺所感受到的震撼效果。
而當草山霧去,視線復開,空靈山光水色再現,你抬頭望見不遠天邊的霧靄,正紗絮般漫在林間、盈在樹稍、飄在空中,又想對著大地就是一跪,張開雙臂、連聲詠嘆了!
草山行,第二不能忘的,是她的花,陽光,以及自然生態。
「花關曲折,雲來不認灣頭;草徑幽深,落葉但敲門扇。」此為明朝陸紹珩編著的《醉古堂劍掃》所云。而四季都精采的草山步履,行行佇佇,一點都不缺如此悠然景致。春天的陽明山耀眼繽紛,讓人嘆為觀止的花季乃年中盛事,能見滿山人車絡繹不絕,盡是崇賞花朵的善男信女。
陽光,總是帶領花草樹木餐風飲雨,吸收天地養分。無論是步道裡溫煦的,從每個縫隙躍下的篩葉日光;還是草原上奔放的,自寬廣天空放射的直束光線,都是日神慷慨的眷顧。夕陽也不遑多讓,喜歡妝點天幕,營造浪漫,橘黃則是他最愛使用的顏色。
樹林間、草叢內、枝梢頭、水塘中,不論長住或過境,各類昆蟲、鳥禽、小動物們來去自如。這一切蓬勃的自然生態,在資深住民杜鵑、箭竹、燈心草和相思樹眼裡,都是寶。
草山行,第三不能忘的,是她的步道,草原,以及遊憩區。
她是全世界離都會區最近的國家公園,這種便利性將她帶進最「親民」的境界。草原如茵外,多如網絡的登山步道與遊憩區,也使她可謂「大台北的後花園」。簡易級到高難度,各具其趣,可從不同的高度、地形、植被,分別領略她硫磺、草原、岩層、火山、天梯、湖泊、坑洞等萬千面貌。
大屯山、七星山間的竹子湖盆地,便因特殊地形與觀光農作名聞遐邇;擎天崗大草原,你只消往廣闊的綠色地毯上一躺,天空便是眼簾裡的全部,人就在視野開明的天地穹蒼之間,在天光拂身的山高水遠畫作中……
於面天山上遠望,覺世事小如顆豆,吟誦起「登高眺遠,廣胸中之幽壑」;而晉朝陶淵明辭官歸隱家園,〈歸去來辭〉中的「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也都在腦海浮現。
陽明山魅力無窮,可攬勝、健身,可歌與詩、自我放逐。我聆賞繽紛,與四時花木打招呼,如訪親故。俗諺有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則曰:「喜近山與草,常向草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