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愛倫
我們不是同病相憐,只是在相同時間點,發生斷崖式的失足,於是有了重疊情緒。她受愛情折磨,我受親情鞭撻。
歷經二十小時飛航行程,她千里迢迢從丹佛轉機西雅圖再飛到台灣,只因她直覺相信我有能力帶給她力量。我們初見相擁,就為彼此互貼了一張有效的特殊偏方,讓雙方都正在灼燙燃燒的大面積傷口,微微開始緩和、降溫。
親人帶來的不可信任噩夢,竟然被陌生人的完全相信解鎖,我和Jennifer之間印證我數十年前即有的經驗:當你痛到最深的時候,一個毫無淵源的邂逅者可能更容易讓你投靠,因為不被期待的支持,往往就發生在這樣不會投鼠忌器的關係上。
剛開始,Jennifer在我的「三餐四季粉絲頁」私訊陳述她的低潮,因為有禮有分寸,我很快就主動請她加我的line,聽故事之餘,我也會直言不諱提出建議。如:「婦女們千萬不要任性搬出自己的家,因為離家容易回家難。在重大痛苦裡,妳目前占著小小優勢,至少還住在自己的房子裡。」又如:「心不在了,退而求其次要人;人留不住了,就被迫只能步步為營,要看顧並取得無虞的經濟獨立條件,不要浪費自己未來的生命。縮短沉溺痛苦的時間是非常重要的目標。」
情傷,有愛情和親情不同類型,但是我的感受很明確──「敗給親人遠比敗給情人更恐怖。」我知道愛情容易見異思遷,而且不可用良心道德綁架,但是我不知道親情也會有毫無道義的約束。
我對感情沒有退而求其次的彈性,當我覺得關係人根本沒有誠意善心時,我不要遷就狀況,起身走人吧!再苦,也要自己熬。
人的一生中,有幾種牽連,是必須因著愛才值得存在的;Jennifer問:「從兩個人回到一個人狀況,怕不怕?」我說:「怕也寧可一個人,只是難過的程度,照樣欲生欲死。」
知道Jennifer有很多名人同學,我舉例子來慰她:「在我看來,你那社會新聞鬧很大的同學,比你倒霉多了,因為你的挫敗事例天下皆是,他的倒霉家務卻是天下少見。」這種比擬,竟然把Jennifer逗笑了。
一個人被摧毀,可能只要一件事、一句話、一分鐘,但是要想復原,可能就要花上一輩子的一次又一次翻騰。盡量鼓舞別人,通常也能產生振作自己的推力。
我對自己生命裡的所有挫折,都能低頭的認命認栽。我可以接受不被愛,因此允許任何人自由離去;我可以接受被欺騙,這也讓我自己具有離去的自由,但是,你可以「欺」人、「負」人,卻不可以「欺負」人。在職場上,我最鄙夷的不是壞人,是欺負人的惡人。如果我對一樁事、一個人糾結不休,應不是想不開、放不下,而是我還不能屈服於某個角色欺負人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