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類文明都有關於月亮的神話,即使非洲、大洋洲的原始部落社會,月亮仍是照亮夜間,讓人類得以生存的光。因此,希臘神話裡,月神阿提密斯是日神阿波羅的孿生姊姊,兩個神,一個是照亮白日的太陽神,一個是主掌夜間的月神,共同為人類帶來光明。
台灣的阿美族神話中也有關於日月神祇的傳說。傳說,天神馬拉道有一對龍鳳胎的兒女,男生叫普拉斯,女生叫吉薩兒。這對兒女長大後,馬拉道要普拉斯當太陽,照耀白天,吉薩兒當月亮,守護黑夜。不料普拉斯太貪玩懶惰,天地缺乏陽光,萬物無法生長,人們生存困難。反而是吉薩兒按時出現夜空中,照亮受苦的人,於是天神改讓女兒當太陽,依時節照亮天地,萬物復生,人心感激不已。
此時改當月亮的普拉斯心生嫉妒,於是白天也想出來表現一下,結果天空出現兩個太陽,晒得萬物枯萎。阿美族人於是派一個勇士去除掉普拉斯。勇士用七彩的釣竿困住兒子,再以弓箭射他,使他受了重傷,光芒大減,天地因而復生。那七彩的釣竿留在天上,成為彩虹。因此,阿美族和希臘人不同,他們的日神是女兒,月神是兒子。據說,這是阿美族之所以成為母系社會的由來。
阿美族重視月圓也顯現在豐年祭的時間,都選擇在七八月間,月圓的前後約七天來舉辦。阿美族年輕人即使遠在外地的城市工作,都會盡量趕回來。他們在圓月之夜,望著明月從海上升起,照亮整個太平洋,照亮旋轉狂舞的人們的臉,照亮族人歡喜的家園,一起歡飲唱歌,圍著圓圈跳舞。那代表著舊的一年結束,新的一年開始。想想,那是何其美麗的風景。
有意思的對比是漢人的神話。一樣有太陽灼燒著大地,但數量更誇張,是十個太陽,晒得民不聊生,萬物枯萎。此時出現一個神人后羿,他射落了九個太陽,本來還想再射下去的,還好有人阻止,留下一個太陽。但故事的有趣轉折在於:后羿因此受到人民支持,成為統治者,卻不料他好殺成性,把天地間各種動物都射殺了,搞得民不聊生。他還想長生不老,於是去祈求長生不老之藥。故事的結局我們都知道了,嫦娥把兩人份的長生不老藥吃了,變成神仙飛上天,進入月亮。而后羿也只能後悔不已。
相較於希臘和阿美族神話,嫦娥奔月的故事,更有人間情味。它有著人對權力的傲慢與戀棧,甚至祈求永生不死。證諸於秦始皇、唐太宗等皇帝,誰人不是如此?它更有著女性的溫柔與慈悲,因此嫦娥不忍心百姓受苦而取走長生藥,最後自己孤獨生存於月宮,讓後世詩人寫下「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呈現那讓人仰望的無限孤寂之心。
做為日夜對照的日與月,是必然的相依相生,於是中文字裡日月合起來便是「明」。那和希臘神話與阿美族神話中的孿生姊弟,互為呼應。但在面對著相同的天地日月,每個民族又有各自的神話傳說,象徵著各民族有不同的性格特質,以及對天地萬事萬物的詮釋。
在賞月之餘,細細品味著月亮與文明的關係,看到不同的民族性,也看到文明的底蘊,月光就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