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松羽

遇見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奶奶，獨自柱著拐杖一跛一跛地去到了一展覽處。她先是在服務台借輪椅，接著詢問工作人員或同行的陌生觀眾可否推著她走。折騰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有個女孩剛好騰出空檔，與這位奶奶一同進展場。進一步了解後，發現奶奶並不是真的想欣賞藝術作品，而是希望有人能陪陪她。

我想起我外婆在外公過世之後已孤身多年，這些日子，她是怎麼走過來的？會不會也像那位奶奶一樣？想到這裡，我便撥了一通電話給外婆，突如其來的問候，把她嚇了一跳。她一接起電話，聽到話筒裡的一聲「喂，阿嬤！」不待報上姓名，她便知道是久沒聯絡的外孫女。

我在電話裡聊到那位奶奶，問起外婆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時候，她爽快回答：「這不就是日常嗎？就練習唱唱歌、看看電視，就會過去。」我憶起兒時的某幾個晚上曾跟著她去社區小學開設的識字班，還有廟宇的讀經班，印象中與她一起和讀經班的同學們繞著桌子唱頌「南無觀世音菩薩」。唱著唱著，我瞥見外婆用手抹淚，憶起她曾說外公過世之後她才開始識字，之前都被寵著，什麼也不會……

「阿妳什麼時候畢業？」電話裡，外婆接著問我研究所要念到什麼時候、之前很要好的朋友有沒有繼續聯繫、之前很不錯的工作有沒有繼續經營……。我不禁佩服八十多歲的外婆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不但身子硬朗，連記性也很好。

「阿不然就別讀了吧？」外婆得知我掛斷電話後是要繼續寫報告，便冷不防地趕我去睡覺，又說，如果讀得太辛苦就別讀了。我心底知道她不是在教我半途而廢，而是心疼我。

「妳會唱歌嗎？無聊的時候就唱唱歌吧！」電話的最後，外婆這樣對我說。

我慶幸如此被她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