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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遠流出版
文/楊祖漢
其實人在工作的過程中,並不是只有勞苦。在工作,甚至在勞苦裡頭,人才能發現他真實的存在,覺得自己被需要。
目前設計AI的主要是兩大集團,美國和中國。它們都是由追求利潤的大財團主導,或者有政治目的要達成。於是這兩大集團給出來的東西、資料,諸多種種對人的誘導,就是要塑造你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娛樂觀,都在自然而然中就被影響了,這不是很可怕嗎?
人民都被操控了,我們就自然而然被這些精細的程式設計所設計,它非常能投其所好,而且是投每一個人特殊的性格之所好,於是人就愈陷愈深,而且愈來愈覺得這個是我自己的真正選擇,但其實是被設計的、被利用的,從而讓這些人得逞︱︱不管是求利益的財團,或者是追求政治上權力鞏固的目的。
他們通過AI對我們的心靈做自然而然、不易察覺的影響。現在這個情況是,它不是只影響我們在某方面的偏好,如它的目的是要影響你在政治上的判斷,不只在政治方面影響你,而在人們的日常生活的各部分來影響,即它要影響你的心靈,透過了給出大量資料的掌握,來幫助你下判斷,甚至可以代替你下判斷。
而現在也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況,人腦在某些活動上已經比不過電腦,如下棋已經下不過AI,西洋棋的冠軍、圍棋公認的高手,韓國的、中國大陸的都輸掉了。我們看到中國大陸的柯潔,他在下圍棋輸給AI的時候,掩面痛哭,這不是他個人的失敗,而是人在這個活動上,人的心靈已經被機器超越了。這好像是人類的心靈已經不能夠靠自己才智超越機器了,只能加上AI的幫助,才能超越AI。
這個人的發展已經不能單靠人類心靈的獨立能力,這個前景對於人的自尊與自主性是很大的衝擊。換言之,它通過對人類判斷能力造成的影響,使我們的心靈愈來愈依賴AI,我們要依賴它把資料、把數據通過大量的掌握與演算,逐步去取代我們的獨立思考能力,使我們不用通過艱難的反覆思慮,然後直接下判斷。
我們都怕這種麻煩、艱難、困苦的思考過程,現在把這個過程都交給AI,利用它運作的結果來做判斷的參考,甚至我們讓它來做判斷,因為我們難免有情緒,難免有不穩定的因素影響我們的判斷。現在這些不穩定的因素就可以避免了,都交給AI,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付出與需要不相稱時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人的這個參與感就沒有了,我們把大量的工作讓AI來代勞,我們不被工作所需要了。其實人在工作的過程中,並不是只有勞苦。在工作,甚至在勞苦裡頭,人才能發現他真實的存在,覺得自己被需要。
如果有一天,人一周或甚至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可以不做事,都閒暇度日,我們為了生活所需,只需要少數的人或少量的時間來工作就可以了,而工作所得如何計算呢?一點點的付出,怎麼值得充足無虞的生活所需呢?於是我們工作所付出的,與生活所需要的,顯然是不相稱的。
由於AI取代了大量工人的工作,同時也養活那些整天不用做事的人,如果是這樣,多數的人或人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過的是如孟子所講的「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孟子‧滕文公上》)的生活,即大多數人沒有事情做,又由於沒有生活壓力,很難接受教化,並要求自己生命的進步,這就跟禽獸差不了多少,這不是值得鼓勵的。
建議可以向運用AI來工作的公司行號加徵AI的稅,因為它取代了大量工人的工作,所以使用人工智慧的公司應該要繳更多的稅,來養活那些整天不用做事的人。
所以,免除了大量的工作與工作的勞苦之後,是不是可以創造我們生存的意義呢?或是相反,只會荒廢我們自己,過著沒有意義的生活,這點值得深思。
(摘自《人本AI的東方觀點》,遠流出版)
作者簡介
楊祖漢
香港新亞研究所哲學碩士,現任中央大學哲研所榮譽教授、東吳大學劉光義中國哲學講座教授、香港新亞研究所榮譽教授、東方人文學術基金會董事。曾任鵝湖月刊社社長、主編,鵝湖學誌主編,中國文化大學哲學系教授,中央大學中文系特聘教授兼系主任與文學院院長、人文研究中心主任。主要著作《儒學與康德的道德哲學》、《中庸義理疏解》、《儒家的心學傳統》、《當代儒學思辨錄》、《從當代儒學觀點看韓國儒學的重要論爭》、《從當代儒學觀點看韓國儒學的重要論爭續編》、《楊祖漢新儒學論文精選集》及學術論文數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