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我自幼被稱為「老歌記事本」，對當下的流行歌興趣缺缺，更關注從前的旋律，而當新歌成為老曲盤，我又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來；情歌總是老的好，而戀愛也該老派一點，走很長的路，說很多輕飄飄的話。

「月兒像檸檬，高高地掛天空，我倆搖搖盪盪，散步在月色中……」我第一次聽這首老歌，便覺不合理，月亮是圓的，而檸檬則多為橢圓，再者，月色不綠也不黃，何來「像檸檬」之說？但理性者談不了情，沉浸愛河的人，本就更有想像力，而檸檬與離別思念皆酸，倒也能聯想一二。

好吧，愛情像檸檬，時酸、時甜、時苦。

酸和男女之情是分不開的，若遭人拒絕，粵語稱「吃檸檬」，暗戀時愛而不得、有口難言的酸，更如遠遠望著一顆檸檬糖，既渴盼，又止渴；一旦相愛，立刻覺得從前所受之苦皆回甘，像開飯前擠壓的那片檸檬，不但去腥解膩，還讓平凡日子變得有滋有味；然而光譜總有兩端，吃醋拈酸久了，酸的極端便是苦。

想起那句心靈雞湯：「生命給了我一顆檸檬，我要將它做成檸檬汁！」說來通俗，但又帶著老一輩的善意提點，命運予我酸苦，確實也只有自己能加點糖或蜜，還要受得住擠壓。或者不要下肚，單純享受明亮的香氣也不錯，畢竟此生所愛慕者，不見得都能擁有；也可以學日本作家梶井基次郎，僅僅是喜愛檸檬的顏色，並為檸檬的分量而喜悅，只因這分重量感，讓他確知自己存在。

他喜歡的也許不是檸檬，而是因為喜歡，變得更鮮明的人生。

再說了，確定愛上的真是檸檬嗎？從前以為綠皮是檸檬、黃皮是萊姆，甚或說萊姆不過是檸檬的英文譯音，但這兩者未熟皆為黃色，果熟後都是綠色；所以最好的辨識方法還得剖面，厚皮有籽的是檸檬，薄皮無籽者為萊姆。誰像檸檬？答案揭曉：萊姆像檸檬。那香水檸檬又是誰？它迎娶苦橙，生下了檸檬，而黃金檸檬為檸檬和柑橙類愛的結晶……這一家三代的浪漫故事，可謂錯綜複雜。

秋天易燥，不妨喝些檸檬水減少秋燥，但在愛裡的人，又有哪一天不焦燥呢？人畢竟不是果實，不能剖開為證，於是日日揣測猜疑；好在男友喜歡吃檸檬塔，頗能欣賞酸味，我也樂於吃些無傷大雅的果醋，為愛提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