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百合花色、香、蜜俱全，寓意吉祥又幸福，簡直集世間美好於一身。但起初沒那麼喜歡百合花，就像不喜歡毫無缺陷的人，美則美矣，總覺得缺乏了一點個性；比起零缺點，人往往更喜愛「瑕不掩瑜」的事物。

也或許出於嫉妒──我盡力求全，依然千瘡百孔，而百合花不費吹灰之力，生來就是萬世巨星。為此我曾認定百合花是偽裝者，只不過善於表演，假以時日，定出破綻；直到看見那深埋的球狀莖，由許多象牙白的鱗片所抱合，如雙手交握祈禱，不由得相信它懷抱真誠。

我還發現某些品種略帶苦味，才知道所謂「完美人生」，也有說不出的苦處。

尋溯古籍，百合在元代以前多歸入藥草類，有潤肺止咳、清心安神之效。《金匱要略》記載：「百合病者，百脈一宗，悉致其病也。」此病是想吃不能吃，想睡又睡不著，想臥難臥，欲行難行……主要症狀表現為情志恍惚、精神無定。古人以百合為治療主藥，故名「百合病」，另說百合百瓣一蒂，恰如人有百脈，終歸心肺一脈所主；百合層瓣交疊，人心亦繁複，心病還需心藥醫，若能敞開，亦成莊嚴的蓮座。

百合富含澱粉、蛋白質、胺基酸、膳食纖維和脂肪，摘採後入冷凍庫以低溫冷藏，其中的澱粉就會轉化成醣類，增加香甜；它在日本可是深受喜愛的國民美食，除了茶碗蒸、唐揚炸物等鹹食外，還能製成甜蜜的和菓子。猶記新冠確診時，也是一碗碗百合銀耳湯「不計前嫌」地滋養我，口感細膩清甜，而胸中的不平之氣，似乎也得以安撫。

千百年來，人類賦予百合「事事和諧」的好意頭。清朝嚴兆鶴詩云：「學染淡黃萱草色，幾枝帶露立風斜。自憐入世多難合，未稱庭前種此花。」淡黃色的百合花，彷彿在模仿萱草，種此花是為了百事和合，誰料事與願違？詩人將百合比作別名「忘憂」的萱草，實是自我寬慰。

之所以「求和合」，正因為大多事「難和」，諸如懷才不遇、情感不諧……在在令人傷懷；儘管不合意十常八九，為長久計，也要試著與自己和解，一步步淡忘憂傷。做人不求百合，但求「九十九合」，撇除情緒性的爭端，總有人的理念與我們相悖，但君子和而不同，尊重彼此的差異，那怕不一樣，也各自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