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葉含氤
戈壁追星,月亮剛升起時。圖/葉含氤
文/葉含氤
從雅丹魔鬼城離開時,已近晚上七點。決定那天走西線行程,我是帶點心眼的。我留意了天氣預報,選了個朗日無雲的晴天,因為知道在敦煌西北方的這一片平坦戈壁間,有浩瀚星空可看。只不過當時我忽略一件事,那日是農曆十七,月色應是燦亮,畢竟月明星稀,倘若能遇到朔月,那才真的天時地利。所以在等待夜晚來臨時,我有些忐忑,擔心月光掠奪了絢爛星空。
車子一路往敦煌開,路上沒有路燈,孤零零的只有我們一部汽車飛馳。我看著天幕從昏黃漸次靛藍,最後轉換成濃墨般的烏黑。剛開始黑的一點雜質都沒有,暗躉躉黑黝黝,但在某一瞬,天上慢慢地出現微亮的光點,因為數量少很容易忽略,得仔細搜尋才見得到。起初不過一顆、兩顆,零落的、分散的、不成群的。約十多分鐘之後,穹蒼不再是三三兩兩的零星,而是成群成簇地結團閃爍。
不久後,司機樊師傅將車子駛離馬路,停在旁邊平坦戈壁上。我相信敦煌的每一個包車師傅都有各自偏愛的觀星聖地,所以不大會與人撞點。我想,這裡應該就是樊師傅的祕境。
我們穿上外套,戴上手套,拿著手機陸續下車。當雙腳站在沙磧地時,第一件事就是仰頭望天。此時天空已綴滿勃鬱煥發的繁星,如置身於夢境一般。有人說:「有銀河耶」,還有人說:「那是大熊星座」……但天空實在太廣闊,天上的星星又太盛旺,都別說大熊星座,我連最容易找的北斗七星都找不到,由衷地佩服那些能找到星宿的人。但我看到了銀河,她就是我頭頂上點點閃閃臚列匯聚的星河,這星河更將天空暈染成一片白光如銀,宛如一條皎潔流麗的長河,如此形象化,一如她的名字——銀河。
我們試著用手機拍照,但每張照片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劣等品。因而樊師傅教我們設定手機裡的專業模式,如何調光圈設、曝光時間……
那時,月還沒有升起,天上只有星辰。樊師傅說:「都來了,我幫你們每一個都張拍照吧!」這個提議沒人反對,這可是意料之外的服務。夜晚氣溫低,同車一位年輕男士見樊師傅赤手操作著手機,體恤地問:需不需要借他手套?樊師傅說不用,待設定好手機後,又將其固定在地上,同時也請一位同伴貢獻一支手機,負責在旁打光。
在星空下拍照不容易,不只手機模式設定繁瑣,在嚴寒中被拍的人也秒秒難挨,因為必須靜止不動等候曝光三十秒,當時可是零下十幾度的低溫啊!顫抖這事又是身體不能自主控制的。拍照時彼此互相打氣:「不要動啊!再堅持一下,倒數十秒了,倒數五秒了……」如果拍不好,樊師傅不會輕率帶過,而是不嫌麻煩的要求重拍。因為他的堅持,我們八人都擁有了一張在星空下的個人照。
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後,樊師傅看看天空,又說:「你們大老遠來到敦煌,趁月亮還沒出來,我幫你們拍張合照吧!」於是我們面朝天際,背對鏡頭,合影了一張。那張照片,成了我們共度一天的見證,雖然彼此互不相識,但這日,我們可是共同歷經了日升日落與星河。
拍下這張合照後沒幾分鐘,東邊的地平線上慢慢冒出月亮刺眼的光芒。這是我第一次目睹圓月升起,原來月亮綻出地面時並不是皎潔的白,而是如太陽般的金光閃閃。我看了時間,八點二十分。月亮行進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它即躍升飛天。古人沒有說錯,明月一出現,星空就黯淡,主客易位,成了眾星拱月。我不知道是不是樊師傅刻意安排的時間,但在星空下的這三、四十分鐘掐得太完美,簡直千鈞一髮,我們趕在了月亮出來前與璀璨星空相遇。
看著月亮明晃晃地斜掛東方,大家才戀戀不捨地與星空作別。回到溫暖的車上後,樊師傅跟大家說:「我們抵達敦煌的時間會有點晚,大概要十點多了。」
此時坐在副駕的年輕姑娘用高昂清晰的音調回:「幾點都沒關係,今天看到了落日,看到了星空,又拍了漂亮的照片,我已經很滿足了。」
是啊!誰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