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永平
又到我的生日,想起母親做的長壽麵。
我出生在麥黃杏熟的七月,那是開鐮收割的時節,收麥的活緊得很急得很。母親掰著指頭數:平子的生日就到了。在母親的念叨聲中,小小的心兒溢滿了渴盼。
那天我不再跟伙伴們去河谷裡瘋耍,呆呆地坐在院門前瞅日頭。白日一點點地挪過去,暮色從谷底升上來,村人拎著鐮刀,背著草捆,牽著牛馬,從大山的褶皺裡走出來。
我像馬駒蹦跳著一頭撲進母親懷中,母親抱起我,用塗滿泥灰的大花臉蹭我:給平子做長壽麵嘍!
母親挽起衣袖,弓腰蹬腿,揮動手臂,一下一下使勁揉麵,汗水從鬢角滲出,流滿瘦削的臉龐。父親洗好了菜,有白白的土豆、紅紅的辣椒,金黃的胡蘿蔔、翠綠的白菜,還有褐色的野蘑菇,食材簡單卻鮮活。母親轉身切菜,這些蔬菜切成了小方塊,紅黃白綠,賞心悅目。
開水沸騰,母親提起長麵下鍋。母親用筷子夾住長麵,莊重地在鍋中轉三圈,嘴中喃喃低語。我好奇地問母親,母親笑說:我向灶王爺祈求,保佑平子歲歲平安!母親撈起熱騰騰的長麵放入涼水中,麵遇冷一激,更爽滑勁道。我將一根長麵吸進口中,咬一口,滑溜溜、辣絲絲、香噴噴,那味道一下子傳到了腦中,舒服到每個毛孔。
父親勸母親,你又腰疼腿疼,就不要費時費力地做長麵了。母親笑瞇瞇地說:做長壽麵給孩子,討吉利!
母親給我過生日,卻不曾見母親給自己過生日。每到我生日那天,母親一定會打電話,絮叨地告訴我她在家做了長壽麵,要我照顧好自己,要我歲歲平安,要我一生幸福。
今年的生日,我再也聽不到母親的叮嚀,再也吃不到母親的長壽麵,我也永遠沒機會給母親過生日了。懷著愧疚和感恩,我深深想念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