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方人

在國中教育現場的我，在講解劉禹錫的〈陋室銘〉時，一位學生忽然問我：「老師，我覺得劉禹錫有點自大，他一直在稱讚自己。」這樣的回應讓我欣喜，因為這代表學生能在閱讀中思考，進而懷疑，並嘗試對話。

我回答他：「劉禹錫寫這篇文章時，正被貶謫而住在一間簡陋的屋子裡，這是他人生的低潮，但他沒有怨懟別人，反而寫下：『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他不是在炫耀，而是在提醒自己：當困境來臨，他選擇維持內在的秩序與尊嚴，不依附外在價值來彰顯自我價值，即使處境不好，依然可以抬頭挺胸地生活。」他用這篇銘文安頓自己的心靈，這不是驕傲，而是一種面對低谷時的選擇，是不向命運低頭的勇氣。

那位學生沉默了一會兒，眼神閃了閃，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他最近正值一段徬徨期，也許這樣的對話，正回應了他心中的某個困惑。

〈陋室銘〉雖然篇幅不長，卻平靜而有力。劉禹錫寫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並非刻意塑造清高，而是他堅持的生活態度；「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則說明他雖身處陋室，仍有朋友談論理想，持續閱讀與思考。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更蘊藏著一種不向命運低頭的堅定。

他在困境中不否認現實，卻也不交出自己、不放棄自我。這是一種風骨，也是一種面對低谷時的自我安頓。

我常覺得，閱讀其實是一種與生活的對話，是對生命情境的回應。動人的文學，不只談論「過去的事」，更能安放「當下的心」。那天的課堂，我和學生們不只是學了一篇古文，而是透過與學生的對話，共同經歷了深刻的思考，關於選擇、價值以及如何看待自己。

當我們開始提問、思考，並將文本與自身連結時，文學的力量才真正被喚醒。學習語文，不只是理解理論和技巧，更是探索人與世界的關係。在這片文學海洋裡，我們得以了解自己，也找到前行方向。

生活總有低谷，只要我們願意相信自己，陪伴自己，持續精進努力，就有機會跨越現實的困境，並以平靜的眼光看待一切，如此一來，陋室就不再簡陋，正如文章最後所說：「何陋之有？」

在低谷中學習自我安頓，是文學所帶來的溫柔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