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莎莉．阿特金斯，譯／丁凡

九歲時，我開始在一本小紅皮的日記本裡寫詩。這是我最喜歡的阿姨送我的筆記本。筆記本放在一個小木盒裡，有個心型的鎖和一支小小的金色鑰匙。我本能地知道，這本日記是用來保存我心中祕密的地方；我心中的祕密會以詩的形式出現。現在，用詩寫日記幾乎是我的日常，它幫助我平衡身為教師與治療師的外向要求，以及我心靈深處的內向本質。

我在大學二年級時，渴望跟隨有名的北卡羅萊納州的詩人蘭德爾‧賈雷爾（Randall Jarrell）學習。但是，他的課只開放給大四學生選修。那時候沒有網路註冊，學生直接排隊登記上課。我緊張地站在賈雷爾桌子前的隊伍裡。輪到我的時候，我看著他的眼睛，說了謊。我說我已經大四了。一直到真正上課時，他手中拿著點名單，才知道我撒了謊。

大部分教授都會把我趕出去，但是他只是笑了笑，讓我留下。他說，如果我那麼想上這門課，甚至願意為此撒謊，我一定是真心渴望上課。他的課是我上過最重要的課之一。有一天，在課堂上，賈雷爾正在討論他的朋友羅伯特‧佛洛斯特（Robert Frost）的詩。上課上到一半，他開始讀一首黑暗但感人的詩。詩中是丈夫與妻子的對話；丈夫正在埋葬他們已經過世的孩子，妻子透過窗戶看著。賈雷爾讀時，受到佛洛斯特的文字感動而流淚。他停了一會兒，重新整理好自己，再度開始朗讀。很快地，他又哭起來。他無法繼續朗讀，讓大家下課。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我慢慢走過校園，消化剛才發生的事。文字的力量把我們帶入深刻的情感體驗，並以一種感動我們自己以及別人的方式，來賦予這體驗一個形式︱︱我終生都在學習這一課。賈雷爾為我示範以詩歌來工作所需的細膩的敏銳度，我也學到詩人有時候或者是經常，打破規則。

十四歲時，我在美國全國性高中詩歌選集中發表了我的第一首詩。現在我已經在許多書籍和期刊中發表過我的詩，但是我還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敢自稱為詩人。

詩歌從呼吸開始

對我而言，詩歌總是從呼吸開始。教學時，我幾乎總是從專注呼吸和引用我已熟記於心的詩句開始。這樣的開始會改變課堂氣氛，我和學生都會放慢腳步，來到當下此刻。正如以下這首詩說的，我們能夠感受到風、看到月亮與星辰，以身體來感覺大地、空氣、火與水，喜悅地將雙腳扎根於土地上；這些能力提醒了我，我是自然世界的一份子。

呼吸是第一個祈禱

呼吸是第一個祈禱

讓我們向風敞開心扉。

節奏讓我們呼吸

進入世界的脈動。

衝動存於物質中。

土、水、氣、火的形體，她知道

我骨頭的形狀。

音樂是我們回到星辰中的渴望。

石頭記得，唱回這故事。

月亮如何夜夜升起，

她如何默默地縫起星辰

化為夜空的黑暗布匹。

一針一線皆是專注的祈禱。

在呼吸的溫柔中，

名為文字的陰謀，誕生。

當我唸一首詩

我的雙腳感到舒適。

（摘自《喚醒心中的詩》，心靈工坊出版）

【作者簡介】

莎莉‧阿特金斯（Sally S. Atkins）

為執業心理師、作家、詩人、表演藝術家與表達性藝術治療師。是歐洲研究院藝術、健康與社會系的教授和核心教職員。亦為北卡羅來納州阿巴拉契亞州立大學的名譽教授，在那裡她創立了表達藝術治療研究所課程和跨學科教師團隊，即阿巴拉契亞表達藝術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