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容恬

這一、兩年，媽媽很常回想自己近四十年的職業生涯。即將從職場畢業讓她感觸良多，常常會和我分享她遇過的各色人士，其中一位讓她印象深刻的，是被她稱為「大家長」的上司。

「大家長」是公司職員對這位高層的暱稱，儘管身居高位，大家長卻樂於接受這個親切的稱呼。身為公司創辦人之一，大家長在處事上很有自己的堅持；他深知自己和員工面對的，是為各種病痛所苦的人，當中勢必會有風險，因此當結果不盡理想，相較其他同業可能會將責任推給員工，大家長總是勇於出面協助調停，如此有擔當的態度，自然讓他獲得員工的敬重。

能夠凝聚人心的特質，加上專業能力和公司治理都有深厚的功力，讓大家長多年來帶領員工度過諸多危機。這種備受眾人推崇的形象對基層員工而言，常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然而媽媽雖是公司的小螺絲釘，卻因為業務性質的關係，常有機會和大家長接觸，互動往來間意外看到他平易近人的一面，讓大家長在媽媽心目中變得更有溫度，但媽媽會對大家長另懷有感恩之情，其實有私人的因素。

媽媽的求子之路不太順利，無緣的第一胎讓她在懷我時戰戰兢兢。大家長恰好是這門專業中的佼佼者，因為深知我媽媽的經歷和感受，每當孕期間有任何異樣，大家長都不吝於替媽媽做檢查，確認母子一切安好。我和弟弟在成長階段，陸續在健康上有異樣，大家長也透過人脈引薦同行，替著急的媽媽尋求適當的處理方法，後續也經常關心我們的狀況，這份熱心直到我和弟弟長大成人，仍不時聽媽媽提起。

前陣子，董事會選舉剛落幕，大家長再次成為其中一名委員。媽媽向他道賀，然而大家長的回答出乎媽媽意料之外：「其實現在有新生代在管理，我這個年紀不該再出來任職了，可是……」大家長停頓一會兒，語重心長地說：「有私心的人不在少數，我不希望員工的權益及公司因此受害，既然董事們還願意推選我出來，我會盡力在適當的時候拉他們一把。」

媽媽和我轉述這段話時，大家長誠懇的神情仍在她腦中迴盪，媽媽直言：「等我退休那一天，一定要親自帶妳爸和一份禮物去向他道謝。」媽媽說這番話時，眼神中滿是激賞。

一個人帶給他人的印象，可能因彼此的立場、想法、情境有異，進而產生不同的形象，甚至隨著時間有所改變。大家長儘管已是耄耋之年，可多年來對員工的關心，還有那些媽媽欣賞的特質卻始終未曾改變。我相信對媽媽而言，即便離開職場後，像大家長這樣的典範人物，仍會是媽媽心目中永遠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