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雲英

能和同學們一起變老，三生有幸，走到雞皮鶴髮，全是歲月痕跡，以致一個不小心就原形畢露、醜態百出……



在八十九歲前不可停止聚會、學習和玩樂，以免大腦停滯不動易退化。同學轉發腦神經專家洪蘭教授以科學角度呼籲大眾的影片，指出大腦動得最多其實是在與人交談時，運動皮質區在動、聽閱皮質在動……這下標榜一口三舌不嫌多的我們，更能理直氣壯相約高談闊論。隨著年齡增加，酒肉朋友愈來愈多，定期聚會應接不暇，同時爆出的烏龍事件也層出不窮，於是大家自我解嘲：「輪流糊塗，無妨。」

有一次老同學濟濟一堂，興高采烈打開話匣子，唯獨缺了一向最準時的阿琇。由於她前科累累，我便試著撥她手機，果然她老兄正在家中坐，「啊！是今天嗎？我以為……等我，馬上來。」這是記錯日子，還有跑錯地方的。

那回說好在東區一家連鎖餐廳不見不散，卻遲遲不見小美到來，直到手機響起，才知她已在另家餐廳候駕多時，當她滿頭大汗趕至，同學們都不忍苛責，只能與她同聲共氣一起大罵兩家連鎖餐廳幹嘛開那麼近，自己打自己。誰也不敢將矛頭指向主辦人，發布集合地點語焉不詳，讓人會錯意，也沒再三確認同一地區有無分號，就怕她因此辭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難得糊塗」是清乾隆年間鄭板橋傳世名言，也是他為官之道。一生碌碌，半世蕭蕭，何苦為爭名奪利拚個你死我活？到頭來皆是一場空，做人還是糊塗點好，若萬事都作糊塗觀，便無所謂得失，心靈自然安寧。

學書法的老同學將此四字臨摹寫下，掛於牆上奉為圭臬，一日看三回，看到自己也成了一個糊塗蛋。她曾在往機場的路上才想到忘了帶護照、在國外上錯遊覽車、拿錯行李被誤認為賊……族繁不及備載，有次我們談興正濃，她接獲鄰居來電，說她家鑰匙怎麼好端端的遺留在孔內？我趁機揶揄她這個糊塗派掌門人，人家鄭板橋是面對喧囂人生、炎涼世態，表面裝傻，其實心知肚明，藉以明哲保身，而她卻是十足「難得不糊塗」，回家記得在橫幅上再添加一筆。

沒多久，與她不同門派的我就遭到現世報。老同學揪團台東慢活之旅，行前我好心叮囑糊塗蛋鎖完門記得將鑰匙拔下，她則禮尚往來提醒我手機充電器別忘了，於是我將手機暫且擱下，確認充電器安安穩穩躺在背包裡，然後迅捷轉身跑出門……接下來幾天我成了大家的笑柄。

年過耳順，輪流糊塗不為過，幸災樂禍也無妨，我們都是相交半世紀的同門師兄弟，俗話說得好，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友誼就是這般割捨不斷的情分，也是難以分開的因緣。能和同學們一起變老，三生有幸，走到雞皮鶴髮，全是歲月痕跡，以致一個不小心就原形畢露、醜態百出，請多包涵。距離八十九歲還有很久很久很久，繼續糊塗下去吧，下一棒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