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幾回都不同

◎文/麻吉 圖/夏俊娜(沁德居藝廊提供) |2008.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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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撞見一片哭葉,幽幽地卡落於一棵楓樹的枝幹之間,斑駁的葉脈彷彿鏤刻著二行哀訴不盡的心語,那字句這般寫著:「花開幾回都不同,千夜相思只一種……!」

他是她在教會活動時認識的一位泰雅族的陽光型男;粗獷中帶著細膩溫柔的性格,讓人見了第一眼立即印象深刻,在部落的小學擔任體育老師。

西元一九九七年的夏天,她接受了負責活動組的一位教友學長的邀約參加了教會舉辦的露營暨烤肉聯誼活動。當時,他正巧被安排在同一隊的烤肉編組。學長能言善道的個性,好像整組的夥伴都是他的信徒一般,總是滔滔不絕。而斯文有禮的他,選擇沉默地蹲踞在火爐旁操持炭火並將生鮮烤得美味可口之後分享給大家。他的人緣似乎很好,但是又很低調。

當晚,夜很深。烤肉剩下的餘燼溫度不高,卻將月色燻烤得極其曼妙。四頂帳棚的外帳因為夜晚的凝露,厚重得一如旅者的眼皮極其沉睏,其他夥伴紛紛入睡。他自告奮勇負責守夜,只稍於黎明前再找個人接班補個小睡即可。她很感動,上半夜遂留下來陪他閒聊談心,一整晚的促膝長談之後;二人深覺彼此看對方都有好感。下半夜,她帶著莫名的悸動入睡。

次日,清晨五點半炊煙即裊裊升起。男生們努力地撿拾枯枝生火;女生們忙著烹煮泡麵與開啟罐頭準備早餐。她與另一位學姊,提著一個湯鍋相約到溪邊準備汲水。

昨晚,一陣驟雨方歇。此時,因為昨夜雨後的地面濕滑;她一個失神不慎摔滑至溪水裡面!溪流雖然不算深但是有點湍急,不諳水性的她幾番掙扎後幾乎滅頂!在旁的學姊情急嘶吼下男生全部放下手邊的工作趕至溪畔,有些人急忙找長竹,有的人尋找繩子現場紊亂不已。剛入睡不久的他聽見嘈雜的尖叫聲音後驚醒,反射的意識讓他迫切地衝出帳棚趕往溪邊,教友著急地告知他說:她失足落水了!最擅泳技的他遂奮不顧身地即刻往水裡跳冀以第一時間救人。

他忘了下水前根本沒有熱身;他疏忽了自己昨夜睡眠不足;當他使盡全力將她拖游至溪邊時體力似乎用畢,大腿雙側因為抽筋讓他無力再泅泳上岸,湍急的水流讓他無法以水母飄稍作休息便將他漸漸帶向下游,初使他認為仍可以應付呼喚著大家切莫擔心,然而突現的一個漩渦讓他措手不及的瞬間淹沒於溪底,大家一陣錯愕!楞了十數分鐘後驚覺應該趕快報警救人,幾個男同學循著溪沿努力搜尋他的身影,一番折騰救難人員也趕至溪邊,一直近中午的時刻於離營地約四公里的下游尋獲他的蹤影,此刻的他,其實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已經氣絕,醫院判定死亡原因是腦部及胸腔受到石頭撞擊並失去意識之後溺斃酘酘。

生命裡總有許多握不緊卻仍想擁有;而唯你專屬的卻不懂珍持的憾事。

暮春三月了,蒼翠的綠蔭依然抵不住春寒抖峭;是不是那樹上累累的傷苞不墜,憂鬱的靈魂一日不歇?

未見梅雨紛飛,最惆悵的卻是:飄墜於心間的愁雨為何總是綿綿無止期!

轉眼又是桃杏爭輝時節,他曾經說過:「桃花開時,記得喚我。相隔再遠,我也要想辦法與妳一同。」

相隔再遠,也要想辦法與妳一同酘?多少次午夜夢迴驚見他濕淋淋的軀體靠近,還綻放那靦腆的笑容就好似那一晚璀璨的炭火!那營火依然如她揮拂不去的回憶熊熊地釋放著痛苦的烈焰,而她的思念卻卻夜夜濕漉著她千千個夜晚。

數不盡憔悴的日子裡,她漸漸學會了堅強。面對,也許是快樂的僅餘希望。

教堂上的鐘聲,敲得如往昔一般悠遠。他最愛吹的口琴,就像他的身軀猶靜靜地睡躺在盒子裡面;每個禮拜依然聽得見如天籟般的聖歌昂揚;年年的春天,仍見百花依序盛開!

桃花,又開了。只是,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這酘酘已經第幾回?為何酘酘許多急於埋藏的記憶,又翩翩地隨花兒放肆地盛開呢酘酘?

她撞見一片哭葉,幽幽地卡落於一棵楓樹的枝幹之間,斑駁的葉脈彷彿鏤刻著二行哀訴不盡的心語,那字句這般寫著:「花開幾回都不同,千夜相思只一種酘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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