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雲英

高齡化社會，老老照顧已成主流。坐六望七的好友，弟妹都在國外，她與高齡九十三的老母親同住，雖請來移工看護幫手，但樹老根多，人老話多，老母親就愛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移工看護有聽沒有懂，乾脆充耳不聞，任她自言自語，老母自討沒趣，經常兩眼空洞望向門邊，偶爾見好友一閃而過，便會吆喝她進房陪聊，除非疲倦至極，否則不肯放人。

這天，好友女兒帶著兩個稚子回娘家，小人兒嘴甜，左一聲阿祖，右一聲阿祖，摟著阿祖又親又抱，逗得老人家開心極了。女兒一家告辭後，老母親就像被帶走了陽光，立即陷入憂傷孤境，開始自怨自艾，從幼年不得父母寵愛、中年喪夫守寡，含辛茹苦撫養兒女長大，走到耄耋之年，身邊一些談得來的老友紛紛離她遠去，徒留她老病纏身加上穿心的寂寞，「愈活愈沒趣味。」

眼看老母悲從中來，好友於心不忍，趕緊先遞上一頂高帽：「老媽妳真會生，兒女不是碩士就是博士，我實在自嘆不如。」接著繼續灌迷湯：「好羨慕妳，有幸晉升到阿祖輩分。」像她女兒晚婚又晚生，她都快七十了，恐怕等不到目前才三、四歲的小孫生兒育女讓她做阿祖吧。「能當阿祖不簡單，需有很大福氣，前世燒好香，這世人才會做『祖』。」她搖頭晃腦，唱作俱佳，老母終於破涕為笑。

好友說她真的是有感而發，晚婚晚生，甚至不婚不生的年輕人愈來愈多，我們這一代若能順利當上阿祖並不容易。雖有點言過其實，但不無道理，我掐指一算，也沒有自信能擁有這份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