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我跟小隊長有共同敵人，一個輪廓平坦、個頭高大的李一兵，說話口吻沉靜，但常有漩渦埋伏。下位對峙上位本來必輸無疑，但李一兵明白民意如流水，常見他夥同士兵竊竊私語，小隊長每回都拉著我，「你看他們，不知道商議什麼？」

小隊長是官，少尉雖然不大，但一個口號一個動作，足以修理阿兵，但他不敢執行國家賦予的職權，每次到營部辦理公務，都讓他如臨鴻門宴，於是他找上我組織聯合戰線。

我找上帶頭的李一兵，他語氣平淡但訴求尖銳，「我只是希望，大家彼此友善，不要再分隊長、班長跟班兵。」他的談話似是而非，讓人語塞，我轉達給小隊長時，他生氣得發抖，想了許久終於蹦出一句，「他憑什麼？」

我被慫恿，而且也惱怒，晚點名不再輕易善了，伏地挺身、交互蹲跳，不只下令，還帶頭一起晚訓，小隊長站在電線杆下，雖然看不見，但知道他一定賊賊地笑。

鐵板子鎮服嘴皮子，李一兵這夥人才稍稍安分。小隊長過去常被公開頂撞，想著收復尊嚴，建議我乘勝追擊。他不敢為自己挺身，老是教唆他人，我既同情但又不屑。

我退伍後不久，一個聰明伶俐、扮演李一兵幫手的鄭二兵，打電話給我，說李一兵順利當了班長。我想起李一兵凜然陳述的大同世界，表達祝賀，話沒說幾句，鄭二兵已在電話那頭開罵。

「說什麼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根本鬼扯。」李一兵，不，該說是李下士，接任班長以後變本加厲，常沒來由體罰班兵，這一來小隊長日子豈不難過？鄭二兵說，「他們現在是同夥，交情好得很。」

這是我在二十歲時，所目睹的凶險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