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霸先生的兒子寫檢舉信，說他爸爸是被護士小姐『遊說』到我們安寧病房，不是心甘情願來住院的。」

「可是我看霸先生病情變得相對穩定，且霸太太也很感激我們安寧團隊，怎麼會變這樣呢？」

「可能是您昨天說霸先生已經可以出院，接受安寧居家照顧有關吧。霸兒子投訴，受不了我們要他們出院，又質疑護士不理他們。」

「他說，有次他媽媽拜託我們換水時，有兩個護士坐在護理站聊天，卻不馬上換水。」「喔！那兩個『聊天』的護士是誰？」「其中一個就是我，因為當時正好有另一位單親病人往生，我正在跟學姊商談，如何協助遺族做好悲傷輔導的事情呀…」護士小姐委屈地流下淚。

「他還指控，既然他爸爸不想回家，要繼續在各家醫院轉院時，為什麼還要他們自己到各家醫院掛號？」

「自己到想要求診的醫院掛號，不是病人的權力嗎？」我疑惑地問。

「他就說他們現在心情已經很糟了，假如我們不幫他們到處掛號的話，就是冷眼對待。」

「看來霸兒子面臨要回家親自照顧爸爸時，心情真的很糟糕、又很亂。」

「最後，霸兒子揚言要院方趕緊了解情況，不然這件事情絕不會就此結束。明明剛向我們感謝完，卻又因為『出院』問題，馬上翻臉不認人。」

「各位，這是因為他心裡有傷口，很氣、很怨、很亂、很痛苦，才會像受傷的動物一樣，容易咬人呀。」

「老大！您是說就算被咬了一口，也不能怪他嗎？」

「嗯，當我們幫助一個受傷、抓狂的人時，就算遭受瘋狂攻擊，也不要對人性失望。先包容他們非理性的抱怨，讓他們的情緒有個出口，讓他感受周遭溫暖的關懷。」

「然後再繼續幫他們處理出院問題？」

「對，先給他們希望，讓他們有力量繼續走下去。只要我們盡量給予幫助與支持，至少不要讓他們對人性失望，這樣他們日後才不會對人生絕望啊！」

「可是我們這些小護士的力量並不大呀…」

「拉人一把時，只要盡其在我就好。重要的是，當你伸出援手，拉人一把時，就是在給人溫暖的希望了！」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