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吳弘鈞
文/周柳
兔年讓我想到Micaela,一位今年九十四歲的美國老太。如她自己所講:「我慢不下來」,看到她,就是疾風競速,什麼都要快一拍;可她的思維卻一步一慢思量。
時間只在M.的臉面上留下縷縷刻紋,她傲然不曲的背脊、挺而肩負的精神,似乎略過了時間的拍擊。
去年此時,我在畫室遇見M.,我兩人都喜歡自然光,一左一右的、一星期一次,並排一起作畫了一年。
有時我停下畫筆,看到陽光在她面部側影上畫了一筆柔滑的線條,好像看見了我過世的母親,都如此的美麗。只M.不那麼神傷,風中之燭跟她無關。
M.沒什麼畫畫天分,但她就那麼歡喜畫,而且具有獨到的賞畫眼光。每次我倆都比其他會員早到,總聊上幾句知心話。
她守寡了四十幾年,大女兒弱智,住在政府供養的療養所,母女每日通電話。二女兒是教育博士,在大學任職教育系主任,由於工作忙碌,一對雙胞胎都由M.帶大,所以M.常說她有一對女兒,一雙兒子。
她送過我一個油畫筆洗,滿臉誠懇地告訴我網購公司意外多寄了個給她,遂免費送她,她猜我會喜歡,所以當作禮物送我。M.就是這樣實實在在地做人處事,我明白她送給我的是純粹的友誼。
我問M.怎地每天開心,她說當然並非真的每天快樂,她只是要過好每一天。我想:如何過好每一天,不等於過好這一生。
M.給我看的是一星期一幅她自己的生命圖,即如那隻時常來我家後院取食的野兔:一隻雙眼炯炯有神的兔子,琢磨著周邊細微的動靜,慢慢咀嚼到嘴的花草,跳動之時飛躍前進。
兔年之始,就讓兔子的形象日日引領我過好每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