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眉
那個一窮二白的五○年代,我還是個好動貪玩的小孩,鄉下無電影院可進,電視也尚未普及,看野台戲便成了偶爾才能享受的視聽娛樂。
印象中,只要村子裡宮廟有慶典,就會請戲班來演平安戲,一演好幾天,下午、晚上各一場。可能受歌仔戲唱腔、身段、裝扮或劇情所吸引,總之,當時的我對歌仔戲非常著迷,即使要繞過幾條田埂、走很長一段路,還是不遠千里去「追劇」。
鑼鼓點敲響,開始「扮仙」了,廟口矮凳上早已坐滿看戲的阿公阿嬤,戲台下則分布著四處遊走的孩童。若是我運氣夠好,還能吃得到叭噗、糖葫蘆或棉花糖,然後津津有味看著戲台上的搬演。狸貓怎樣換太子?帥氣女將樊梨花如何移山倒海?包公鍘了負心漢陳世美,陳三、五娘有情人終成眷屬……看完戲總有一些念想在腦海裡盤旋。
一天傍晚散戲了,我意猶未盡,踅到戲台後方棚子前觀望。幾個已卸下厚重戲服的,正圍坐打牌;門口有人吞雲吐霧,翹二郎腿的繡鞋晃呀晃;後面走出「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大口啃著雞腿,加入談笑。我心頭一驚,再仔細往裡瞧,哇!方才戲台上高唱「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改換素衣回中原」,威風凜凜的西涼王薛平貴,懷裡正抱著個嬰孩哄著。
人生如戲,台上演的是別人,台下演的是自己,演什麼像什麼;或許在必要時刻,掌聲響起,我們就得粉墨登場,精心扮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