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霏
藏身於金黃欒樹幽徑盡頭的舞蹈學院,走出好幾位一身黑衣的女學生,有人說走在藝術大學校園裡,從穿著便可以知道這學生是什麼系的,「黑衣」正是耳聞中的舞蹈系特色。或許因為舞台需要幕後黑衣人?或許因為練舞流汗需頻頻更衣?未知其因,但舞蹈系館上下處處可見充滿身體的考量,初初跨系修課時,一起上課的舞蹈系女孩帶我參觀。我望見教室裡面對鏡牆的學生們,有些正堅持一個動作、有些靜靜地趴寫舞譜……
與被杜鵑及苦楝包圍的美術學院很大的不同是,舞蹈學院少了畫架、畫布、顏料、石膏等等,而「異常乾淨」,可能因為身體就是他們的媒材,多了的是蒸飯箱、淋浴間、隨處可見的大鏡子,以及走廊上各個師生姿態極美的軀體,他們思考的出發點及敘述用詞更多的是「動感」或「體感」:移動到哪裡?可能是一個旋圈、一段漫步、一個轉身?或者,一個微笑?
我記起在法學院,系館旁種了一排山櫻花。刑法課的老師通常不會留休息時間,花季臨到的中場下課鐘響時,不時令人偷瞄窗外花景,妄想怵目驚心的社會案件申論題中能被飄進一朵清香。那裡也「異常乾淨」,可能因為正義清明就是他們的使命,敘述用詞更多的是「根據」:法條怎麼引用?可能附帶一個證據、一個過失、一個正當防衛?或者,一個可憫恕的情狀?
下課鐘響,我向舞蹈系的女孩道別,獨自走向苦楝林間,婉約的樹身彎著等待三、四月臨到的紫白花雨。那天我一身黑著,心底好奇會被路人猜成什麼系?我想起有個民法老師說過,法律人的思考是方的、藝術人的思考是圓的。而今,我不方也不圓。然而我想,或許方和圓原本就可以拓樸成同一種形狀,有如莫比烏斯帶般,沿著帶子走的時候,就通往無限可能。
後來,我卸下背包,驚見午後的微風偷偷塞了幾朵欒樹花在我背包的拉鍊邊;再後來,我讀到山櫻花的花語是「向你微笑」,讀著,身旁恍如飄來一抹清香……
舞蹈系女孩笑了笑,也對我說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