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仙人掌

情緒細瑣而複雜，於每個人磕磕絆絆的成長中，會內化形成自己的情緒圖鑑。我尊重每一種感情，喜愛釐清每一種情緒的特質。但是，對辛苦的一輩人來說，細膩的去分辨情緒，似乎是麻煩而且複雜的事情。如父親，他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諸如憤怒、悲傷、心疼、痛苦等等，都會在表達之前被融成一大坨，如又黑又臭的滾燙瀝青，一次性的傾瀉而出，冷卻之前，我已經灼傷。

心急是憤怒，心疼是憤怒，難過，也是憤怒。

我討厭，也心疼這種時候的他。

大部分的時候，我兀自承接他又黑又臭的情緒，再逐步抽絲剝繭，試圖理解他最原始的心意。黝黑粗糙的手，在豔陽下餬口飯吃時，是管顧不了這些細膩東西的。因此，理解重重情緒隱喻的過程，總是艱辛。

父親節那日，我接起電話，他口氣極差，想是沒有多大的事情，卻如此的暴躁、憤怒。我霎時間又被他的脾氣震跌在這頭，望著急流彼岸的他，驚怖不已，抽抽噎噎地，瘋狂似的哭了起來。

很多時候，父親總是太急切地想要表達些什麼，但是，他的生長環境和生命情境，讓他無暇去審視自己的情緒。與家人的關係，總是親密而疏離。

「那妳看妳幾點的火車。反正妳搭多晚的車，我都會去載妳。」聽見我要回家，他壓抑不住歡快的聲音。父親沒有縝密細瑣的情緒圖鑑，他的表達總是直接而又隱晦的。我知道那些難以捉拿的詭異情緒，都來自他真誠的親愛。他一如既往，過於用力的親愛他所在意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