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秀美
空氣裡隨風飄來陣陣穀子香,田地裡群群白鷺絲又飛又跑又跳,跟著轟隆轟隆收割機前進拾穗;一袋袋黃澄澄的穀粒經由輸送帶被送上卡車,這樣的季節真讓人歡喜,是收割了!辛苦了一季有了收成!
於是想起了父親早年挑穀的「擔桿」。客語的「擔桿」就是扁擔。取用粗壯結實的麻竹,截取適當長度,刮去節目上橫粗紋,剖成兩半,再度修飾磨平就是好用的農具了!當年父親用它來挑回田裡收割的穀子;用它來挑山上收成的柚子;用它挑起生活的重擔;也用它逗弄孩子的童年歡樂!
當「擔桿」兩端套上了麻繩,再結好籮筐,就是上好的挑戰了。爸爸一肩能擔五六十斤,來回二三十趟;要將三分地的穀子挑完,有時需兩三天。每一趟來回三百公尺左右,這是腳力和肩力以及腰力的真功夫,展現的是鐵一般的實力!
夏天收割酷熱,最好的驅熱點心是黑糖水米苔目加仙草。這是母親拿手的。母親也有一副比較小號的「擔桿」和籮筐,用來挑點心犒勞收割人的辛苦,也用來挑換季收割的長年菜……
擔桿是辛苦的象徵,但是它也留下一幕幕逗樂的場景。
當年弟弟年紀還小,會趁著爸爸的穀子倒在禾埕晒的空檔跳進籮筐裡,一邊一個,希望父親把他們挑起來!父親真的挑起兩個兒子,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上下振一振,左右晃動晃動,然後停了下來。兩位小弟滿足地從籮筐裡跳出來,笑著滾到穀推裡;父親也將擔桿橫擺籮筐上當長條椅,摘下斗笠搧搧涼,看著女兒翻穀晒穀,一家人忙在一起!
父親也不忍讓女兒挑擔,所以農忙時的辛勞都是父母一擔桿一擔桿挑著的,一直到搬離山居。父親總是堅持擔桿自己挑,希望孩子們可以努力脫離用體力操勞謀生的日子。現在我們可以用勞心的方式賺取生活所需,卻是父母用勞力換取的!
父親常言:「父母想子水流長,子念父母擔桿樣!」現在對父母思念再長也沒個著力點了。 年少時不能感知「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能深深感受時已非少年。父親一直到世緣已盡,雙手雙腳都是那麼癯瘦有力如擔桿!
這些肩挑的記憶,在收割的季節總是又歷歷如繪的浮現在腦海裡!摸一摸被磨平的擔桿,仍然能感受到父親肩膀的有力擔當!其上的圈圈圓點,不就是留在上面的歲月汗漬?擔桿,仍然堅硬如昔;父親的硬頸精神也永留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