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南(佛光山叢林學院院長)
疫情猝不及防地張牙舞爪,疫苗、酒精、消毒水,加上永遠趕不上的病毒變種,成了熟悉的日常。以往不經意的舉手投足,現在必須反覆酒精清消,人和人之間在口罩掩飾下,只剩眼睛對望。這堂生命的功課,帶著我們覺察的,除了是無常真理,更深度擊碎了我們自以為是的執取,倏忽間有太多的「想不到……」出乎意料之外。
在疫情逼迫的生死關頭,響起佛光山住持心保和尚的警勉:「如果所說所行和解脫沒有關係,那麼便是忙修瞎練!」假使病毒帶著我們更貼近無常觀、明白一切做不了主的無我觀,那麼應該如何觀修才能達到涅槃寂靜,而不是心煩意亂?因此正見佛法,不要自己白白受苦,成了學佛者抉擇的關鍵。
於是問自己,帶著我們生死輪迴的,到底是不可掌握的病毒,或是老是想要作主的一念我執?如果病毒這個不順遂自己心意的業力因緣,能帶著我們逐步去參透佛教的真理,到底應該因為不方便而瞋恨,或是謙卑的感謝這一位好老師!
唐代窺基大師在《心經幽贊》中釋義「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是為了要破斥顛倒眾生誤以為色(指一切有形的物質)外別有真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則為了破斥愚夫認為色滅盡才有真空。所以如果我們總是作一個滅色取空的外道,唯有疫情過後,才得以安然自在,那麼隨著各式病毒的永無止盡,情緒將永遠被外境牽著鼻子走;如果我能趣入大乘菩薩的中道實相義,那麼病毒的靈巧性,來自於它的緣起性空,借假修真︱︱假借病毒的因緣境,加強六度萬行,便成為反覆檢證自己修行的最佳功課。
疫情期間用這樣的角度觀察同學,也覺得十分感動。學生們消毒時提到:「老師!我觀想自己手裡的噴灑器就是觀世音菩薩的楊柳枝,持誦大悲咒,為大地遍灑甘露!」心中讚歎青年僧為大眾服務的發心,更感動在恐懼中,修行者能生起不忍眾生苦的大悲心,化消毒水為大悲水。互相警勉中,嚴持自己的身口意、息滅內心的貪瞋痴三毒,遠勝於對抗外在病毒,此時,時空的局限真能瞬間化為閉關修行的道場。
還有一位同學,在色身的不適中,放下「為什麼是我?」的執念,轉念為維摩居士「我病眾生病」的觀修,作一位大乘菩薩,始終與眾生站在同一陣線去體察世間,進而能尋聲救苦,結果轉瞋念為慈悲,果然降伏魔心。
感謝在人間佛教的行持中,修行在人間,疫情逼惱恰恰成了空花水月的道場。古代禪師要能「千錘百鍊出深山」,而今明白深山不是哪一座山,而在人情冷暖、器世間的無情變動之間,假借病毒來修正我的執取、假借消毒來息滅內心三毒,那麼在無常無我中,終將證得一分清涼自在的寂靜處。